第106章(第1頁)

“郭月月,你這話到底算是個什麼意思?嗯?”朱高熾陡然坐直身子,錦被滑落露出明黃常服的滾邊,燭火在帝王的瞳孔裡映出銳利的光芒。

自燕王府的世子時起,朱高熾便隻喚她“月月”,此刻連名帶姓的稱呼像冰錐刺破暧昧的氛圍,驚得郭貴妃指尖一顫。

郭貴妃慌忙蜷身貼近皇帝膝頭,水袖拂過他腕間那道靖難之役時流矢留下的舊疤。

“陛下何必動怒”蛾眉微蹙間,淚珠子在睫羽上打轉,“不過是見家人受委屈,随口抱怨罷了”

話音未落,郭貴妃已用繡帕掩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水光潋滟的眸子——恰似當年靖難時的北平雪夜,她捧着熱湯立在王府門口,等他從戰場歸來時的模樣。

見皇帝默不作聲,郭貴妃立刻攥緊了他的衣袖,指尖幾乎掐進龍袍的織金紋路:“可是陛下,張皇後就是在無形中成為了這些官員的靠山!他們查封郭家田莊時,那個張姓本家官員可是氣焰嚣張到無法無天呢!”

郭貴妃刻意忽略那日正是新政土地複核的截止日期,隻将聲音壓得更顯委屈:“河南的官差都在傳,張清是得了中宮懿旨才敢如此針對臣妾家人”

朱高熾沉默着坐起身,帳頂的蟠龍紋在燭火下晃動,将陰影投在郭貴妃臉上。

眼前這個與他相伴二十餘年的女人,眼角已添了細紋,可那雙眼睛裡燃燒的光卻讓他陌生——那是混雜着委屈、不甘,以及對權柄赤裸裸的渴望。

朱高熾忽然想起洪武末年,郭英帶着孫女入燕王府時,她還是個見了生人會臉紅的小姑娘,如今卻能從容不迫地談論後位之争。

“你想當皇後?”朱高熾的語氣裡透着難以置信。窗外更鼓敲過四更,梆子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臣妾為何不能争?”郭貴妃猛地擡頭,發髻陰影在燭火中亂顫,“咱的瞻垲又為何不能争太子之位?他也是陛下的親骨肉!”

想起上月禦馬場裡,太子朱瞻基策馬奔馳拉弓射箭,好不威風,而自己的兒子朱瞻垲隻能在角落飲茶觀望,随聲喝彩,想到這裡,她的聲音就陡然拔高:“難道就因為臣妾不是中宮,就要永遠屈居人下嗎?”

“荒唐!”朱高熾厲聲呵斥,龍袍袖口掃過床頭櫃子,茶盞立刻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可皇帝終究隻是擡手按了按眉心,沒有發作,随即将靠枕墊高,換了個更舒适的姿勢卧下,順勢攬住懷中美人的腰肢——那腰肢依舊纖細,隻是比年輕時多了幾分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