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陽光刺破薄霧,震天禮炮驟然炸響,驚起萬千海鷗盤旋天際,潔白羽翼遮蔽半邊蒼穹,似在為大明海上新力量的誕生而歡舞。
舟山港内,百艘戰船如巨獸整齊列陣。船帆尚未展開,卻已透出磅礴氣勢。随着錦衣衛們齊聲吆喝,覆蓋在統帥樓匾額上的朱紅綢布如紅雲般飄落。
"浙東水師"四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禦筆朱批的遒勁筆鋒間,仿佛凝結着驚濤駭浪的力量。
同一時刻,小琉球島碼頭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恭迎聖匾"聲,八名壯漢腰纏紅綢,穩穩托起刻有"福建水師"的厚重匾額,腳步踏在青石闆上發出整齊聲響;而在瓊州府,“兩廣水師”的匾額在禮樂聲中緩緩升起,雷州、海州、廣州三府知府身着朝服,親自焚香叩拜,青煙袅袅間,似已預見海上雄師的崛起。
三支水師的布局暗含深意,如精密棋局落子。浙東水師扼守長江口戰略要沖,以舟山群島星羅棋布的島嶼為天然屏障。杭州府的漕船滿載糧草,紹興府的工坊輸送軍械,甯波府的港口調度船隻,三府聯動,日夜不息地為水師注入生機。福建水師紮根小琉球島,将勢力範圍延伸至南洋航道咽喉,福州與泉州兩大商港的商船隊,既是後勤補給線,也是遊動的情報網,往來商賈帶回的不僅是貨物,更有海外諸國的動态消息。兩廣水師坐鎮瓊州府,雷州半島的兵工廠日夜鍛造兵器,海州的造船廠巨木參天,廣州的銀庫儲備充足,三府合力,構築起龐大而穩固的後勤體系。
朱高熾的構想遠超眼前。他深知,海上力量不僅需要戰船,更需全能隊伍。于是,每支水師皆組建水師陸戰隊。這些精銳身着輕便藤甲,手持改良短铳與鈎鐮槍,既能如猛虎般躍上敵船近身搏殺,又能在灘頭築起防線抵禦倭寇侵擾。主力艦隊則肩負重任,平日巡遊沿海,為往來商船保駕護航,商船隊揚起的風帆連成白色海洋,在水師護衛下安全穿梭;當季風轉向,曾随鄭和下西洋的老船工将帶領年輕水手,駕駛着堅固戰船,重探神秘的遠洋航路,讓大明旗幟再次飄揚在異域港口。
在各水師補給州府,一場教育革新悄然展開。福州城的街巷裡,書塾傳來琅琅讀書聲,卻不再是熟悉的四書五經。學童們捧着《更路簿》,逐字辨認"乙辰針,三更,船取南彙礁"的航海密語;廣州府的學堂内,先生們轉動精巧旱羅盤,以星鬥為坐标,為孩童們講解如何在茫茫大海中定位方向;甯波的工坊裡,少年們圍聚在戰船模型旁,聽老匠師講述龍骨搭建的精妙、船帆張力的奧秘。這些前所未有的課程,颠覆了傳統教育,讓學子們眼中燃起對海洋的向往。
變革之路并非坦途。當設立水師、開辦新學的诏令傳遍天下,反對聲浪也随之而起,且來自内閣中樞。
内閣議事廳内,氣氛凝重如鉛。楊榮将一摞厚厚的賬冊重重拍在案上,花白胡須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陛下!打造百艘戰船需白銀百萬兩,常年養護、兵饷開支更是無底洞!如今國庫尚未充盈,此舉恐讓百姓負擔加劇!"他的擔憂源于過往,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雖揚威四海,卻也讓朝廷财政吃緊,這番顧慮并非空穴來風。
朱高熾卻神色從容,命太監展開一幅巨大輿圖。地圖上,紅海、波斯灣、印度洋的标記旁,詳細标注着香料、寶石、黃金産地。
"楊卿可知,蘇門答臘的胡椒,在大明售價是原産地的十倍?"皇帝指尖劃過馬六甲海峽,"以往我們重朝貢而輕貿易,寶物多是單向流出。若以商船往來,以絲綢換香料,以瓷器易黃金,讓白銀黃金流入國庫,豈不比朝貢更有實效?"
楊榮凝視輿圖,眼中疑慮漸散,忽而撫掌大笑,胡須抖如春風中的蘆葦:"陛下高瞻遠矚!放棄虛名,務實求利,讓大明商船遍行四海,既富國庫,又揚國威!臣目光短淺,慚愧至極!"
窗外,春風卷着海潮氣息湧入,似在為這場關乎大明未來的決策而喝彩,預示着一個海上貿易的新時代即将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