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虎仰脖一飲而盡，酒氣噴湧，“痛快！這一仗，打得痛快！巴圖授首，趙鐵伏誅，鞑子損兵折将，土堡穩如磐石！
你這潑天的功勞，硬是讓那群京裡的老爺們捏着鼻子認了！痛快！”
葉雲端起酒碗，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動：“全賴大人提攜，将士用命。”
“提攜？”
楚虎自嘲一笑，用力拍了拍葉雲的肩膀，力道大得驚人，“是你小子自己掙來的！用命掙來的！”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眼神望向跳躍的火焰，聲音低沉下來，“這功勞，報上去容易。可你知道朝廷撥下來的糧饷、軍械，能有多少真正落到咱這苦寒邊關嗎？”
他拿起酒壺，又給自己倒滿，也不喝，隻是盯着晃動的酒面：“十成？做夢！能下來五成，老子就燒高香了！層層扒皮，雁過拔毛！
他媽的鞑子在關外虎視眈眈，朝堂上衮衮諸公卻在忙着黨争傾軋，忙着撈銀子！這大胤的江山，早就被蛀得千瘡百孔了！”
營房裡一時隻剩下炭火噼啪聲和楚虎沉重的呼吸。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烈酒燒喉，卻燒不化心頭的郁結：“老子在這土堡守了十年！
看着多少好兄弟埋骨黃沙？看着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守的是什麼？守的是那些蛀蟲的榮華富貴嗎？！”
他眼中血絲密布，帶着幾分酒意的狂放，也帶着深入骨髓的無奈與悲涼。
葉雲靜靜聽着，烈酒入喉，一股灼熱直沖胸臆，又化作冰冷的寒意。楚虎的話，撕開了帝國看似強大的表象，露出了内裡腐朽的膿瘡。
權力傾軋，貪腐橫行，邊關将士浴血奮戰，不過是這架腐朽機器上微不足道的消耗品。一股難以言喻的野望，如同地底的岩漿，在葉雲心中悄然翻湧。
若這江山注定傾頹，為何不能由我來執掌乾坤？！這念頭一閃而逝，卻如烙印般深刻。
酒過三巡，氣氛稍緩。楚虎揉着發脹的太陽穴，歎道：“葉兄弟，升官發财是喜事，可這擔子也更重了。眼下就有一樁棘手事，老子頭疼得緊。”
葉雲放下酒碗：“大人請講。”
“探馬來報，鞑子大營那邊鬧瘟疫了！”
楚虎眉頭擰成疙瘩，“不是天花，倒像是某種惡性的時疫，蔓延極快。鞑子那邊死了不少人，牛羊也大片倒斃。這本該是好事”
他話鋒一轉，眼中憂色更濃：“可這幫畜生！他們竟将染了疫病的屍體、死畜，故意往邊境水源地、廢棄的村落裡扔！這是要禍水東引，把這要命的瘟神引到我們這邊來！
關外幾個依附的小部落，已經遭了殃，整村整營地死絕！老子嚴令各堡寨加強水源防護，焚燒處理發現的疫源，可防不勝防啊！這他娘的是鈍刀子割肉，比真刀真槍還毒！”
瘟疫？水源投毒？葉雲眼神一凝，瞬間明白了楚虎的憂慮。這招陰損無比，一旦瘟疫在邊關蔓延，不戰自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