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虎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猛地轉過身,臉上是掙紮與驚懼交織的複雜神色,壓低了聲音吼道:“那是鹽礦!是私鹽!
是誅九族的買賣!葉雲,你瘋了?!我們剛立下大功,朝廷封賞”
“封賞?”葉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弧度,打斷了楚虎的話,他指着門外,“大人,那堆發黴生蟲的東西,就是我們的封賞!
夠五百個兄弟吃幾天?夠撫恤西門陣亡袍澤的孤兒寡母嗎?朝廷的規矩?”他嗤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直刺楚虎動搖的内心。
“朝廷的規矩就是讓守邊的将士餓着肚子,穿着爛布,去擋鞑子的刀!這規矩,守它何用?!”
營房裡死一般寂靜。炭火盆裡,一塊木炭發出“啪”的一聲輕響,爆出幾點火星。
楚虎臉色慘白,嘴唇哆嗦着,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葉雲的話像一把把冰冷的錐子,将他心中那點對朝廷法度的最後敬畏和僥幸,紮得千瘡百孔。
是啊,守這規矩,除了讓兄弟們餓死、凍死、被鞑子砍死,還能得到什麼?
葉雲向前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力量,如同戰鼓敲在楚虎的心坎上:“大人,鹽礦,必須拿下!鹽路,必須打通!
這非是為我葉雲一己之私,是為我土堡數千邊軍能活下去!是為這破虜營五百把刀,将來能砍下更多鞑子的腦袋!”
他盯着楚虎驚疑不定的眼睛,一字一句,斬釘截鐵:“所有幹系,我葉雲一肩擔了!刀山火海,罵名千古,我來背!大人隻需穩坐土堡,約束好其他各部,裝作不知即可。
待鹽路一成,财源廣進,糧饷充足,大人治下的土堡,将是整個北疆最穩固的雄關!屆時,誰還會在乎這些鹽最初是怎麼來的?曆史,隻認活下來、赢下去的人!”
“裝作不知裝作不知”楚虎喃喃重複着,眼神劇烈地閃爍着。葉雲描繪的前景,是絕境中唯一的生路,卻也通向萬丈深淵。
最終,對麾下将士生存的憂慮,對土堡存續的責任,壓倒了對朝廷法度的恐懼。
他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高大的身軀晃了晃,頹然坐倒在身後的椅子上,閉上雙眼,艱難地揮了揮手,聲音沙啞幹澀,透着一股認命的疲憊:
“去去做吧小心千萬小心”
葉雲看着瞬間蒼老了許多的楚虎,抱拳,深深一禮:“謝大人!”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營房,玄色披風在門口卷起一道淩厲的弧線。
門外的陽光有些刺眼,正好照在校場一角。那裡,幾個輔兵正沉默地将那些散發着黴爛氣味的“賞賜”拖走,像是處理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葉雲的目光掃過,冰冷而堅定。朝廷的路斷了,他就帶兄弟們去搶出一條血路!野狐溝的鹽,他要定了!這以販養兵、刀口舔血的險棋,他落子無悔!
三日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