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雨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股久經沙場、沉默而銳利的氣息,即使隔着雨幕和泥濘,也如同無形的刀鋒,刺得葉凡渾身緊繃。
他們控馬極其精熟,馬蹄踏地的節奏穩定有力,隊形絲毫不亂,顯示出非同一般的訓練有素。
馬車并未停下,眼看就要從葉凡藏身的淺溝旁駛過。葉凡緊繃的心弦剛要稍稍放松一絲。
“籲——!”
一聲清越而帶着一絲訝異的女子低呼,突然從馬車内傳出。聲音不大,卻奇異地穿透了風雨聲。
疾行的馬車應聲而止,拉車的駿馬發出低沉的響鼻。護衛的騎手們幾乎在同一瞬間勒緊缰繩,動作整齊劃一,顯示出驚人的默契。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着,瞬間聚焦到馬車左側的車窗。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推開了蒙着厚厚油布的車窗。一張年輕女子的臉龐探了出來。
雨水立刻打濕了她額前幾縷烏黑的發絲,緊貼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她的眉形英挺,鼻梁秀氣而高挺,唇線清晰,下颌的線條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利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瞳仁是極深的琥珀色,此刻正穿透重重雨幕,精準地落在那片被泥水半掩的、幾乎與溝渠融為一體的污濁身影上。
那眼神銳利如鷹隼,帶着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她正是涼州邊帥秦陽的獨女,秦紅玉。奉父命代父入京述職,随身帶着五十名從涼州軍中精選出來的悍卒親衛。
“怎麼了,小姐?”馬車旁,一名身形尤為魁梧、臉上帶着一道醒目刀疤的護衛首領策馬上前半步,聲音低沉沙啞,帶着北地特有的粗粝感。
秦紅玉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牢牢鎖在淺溝中那個微微起伏的泥濘輪廓上。
雨水沖刷着那身影褴褛的衣衫,隐約可見其下深色的、被稀釋了的血迹。
“溝裡有人。”秦紅玉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個護衛耳中,“還活着。”
刀疤首領眉頭一皺,順着小姐的目光看去,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而淩厲。
他迅速做了個手勢。兩名護衛立刻翻身下馬,動作迅捷如豹,靴子踩在泥水裡發出“啪嗒”的聲響。
他們拔出腰間佩刀,刀鋒在雨幕中閃着寒光,一左一右,謹慎而迅速地靠近淺溝。
葉凡的意識在冰冷和劇毒的侵蝕下已滑向深淵的邊緣。
模糊的視野中,隻看到兩個高大模糊的身影攜着兵刃的寒光逼近,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
最後的念頭是絕望的: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商家?州牧?還是協同追捕的賞金獵人?
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眼前徹底陷入黑暗。他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知覺,像一截被抛棄的朽木,癱倒在冰冷污濁的泥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