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坐在張煌下首的張家二公子張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端着茶杯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滾燙的茶水濺在手背上都渾然不覺。
他追求萬仙兒多年,費盡心機,視其為禁脔。
父親張煌前幾日還神秘兮兮地暗示他,已有“十拿九穩”的法子,不久就能讓他抱得美人歸!
此刻,這夢寐以求的佳人,竟要被當作貢品獻給那個屠夫顧風?!
一股灼熱的、帶着血腥味的妒火猛地竄上張文的心頭,幾乎要将他理智燒穿!
他死死咬住後槽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壓下當場掀桌的沖動。
“張二公子,”萬世英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溫和,
“你才思敏捷,儀表堂堂,乃我萬州世家年輕一輩的翹楚。
此次重任,你也随團同行,襄助萬長老。正好,也讓新君看看我萬州世家的後繼有人。”
張文猛地擡頭,撞上萬世英那雙深不見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渾身一凜,一股寒意瞬間澆滅了妒火。
他讀懂了那眼神中的警告和不容拒絕。他強迫自己扯動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幹澀地躬身應道:
“萬伯父謬贊。能能為家族效力,随萬長老前往,是是文兒的榮幸。不敢推辭。”
消息傳到深閨繡樓。
“小姐,老爺他他竟要将您獻給那暴君!”
貼身侍女小環哭得梨花帶雨,聲音哽咽。
雕花窗棂前,萬仙兒靜靜伫立。
夕陽的餘晖透過薄紗,為她絕美的側顔鍍上一層朦胧的金邊。
她臉上沒有預想中的驚慌、憤怒或哭泣。
隻有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仿佛一尊沒有生氣的玉雕。
“父親的決定,自然是為了家族,也是為了我好。”她的聲音清泠如玉珠落盤,聽不出絲毫波瀾。
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窗棂上精細的纏枝蓮紋,指尖冰涼。
“比起被某個不成器的世家子圈養在深宅後院,成為帝王身邊的女人至少,”
她頓了頓,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逝的、極其複雜的光芒——是認命的麻木?
是對未知命運的恐懼?
抑或,是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更高位置的隐秘渴望?——“至少,那位置,更高些,也更‘有用’些,不是嗎?”
小環看着她平靜得可怕的樣子,哭聲戛然而止,隻剩下滿心的驚惶與不解。
就這樣,在萬州城搖搖欲墜的城牆陰影下,在世家們交織着絕望與貪婪的複雜心緒中。
一支承載着“厚禮”與“絕色”的使團,懷揣着卑微的祈求與精明的算計,離開了這座危城,向着城外那如林的黑甲軍營,向着那個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男人,緩緩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