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句話就交代了她的前半生。
何曾想到背後有這樣多曲折波瀾。
可這與他們今日所談之事有何幹系呢。
“我是他們養大的。”
謝舜華道,“是生民百姓,一蔬一食地将我養大。所以,我知道戰亂于他們而言,有多麼痛苦。”
背後升起炊煙袅袅。
此刻稍得清閑,張大娘正賣力地在案闆上揉弄着一塊白面團,她漲紅着臉,用力地壓在面團上,又用力地揪起,反複捶打揉摔,直到面團光滑勁道。
她停下來,将面團揪成一個一個小劑子,用擀面杖推平,再一個個放上蒸籠去。
如行雲流水,但一絲不苟,沒有半點錯漏。
炊餅鋪後是繁華的市集,褚紹瀾忽然發現,幾乎是每個人手裡都有着自己的事在做。
他們低着頭,認真生活。
謝舜華靜靜道:“金戈鐵馬于君王而言,是百年後史書上一紙薄薄的功德,落到他們身上,就是妻離子散,骨肉分離。”
褚紹瀾眼神複雜地看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民于他而言,從前隻是嘴上一句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綁了你,将你推到陣前,辱你北齊,趁此條件要挾退兵,不是不行。
“但邊境從此就要戒嚴,百姓的生計想必艱難。所以,我還是想用我的方法來賭一把,看看能不能解決。”
謝舜華将一紙和約推至褚紹瀾面前。
“來朔州以前,我已同父皇談起過此事,兩朝邊境這些年大體還是安甯的,百姓也都安居樂業,不到萬不得已,何必打破。
“不如建起邦交,互開貿易,互減關稅。如此,走私之風也能遏制。
“是戰,是和。陛下決斷罷。”
謝舜華眸光清正地看着他,不帶分毫私情私欲,她身後是萬家煙火。
她不是囿于私情的所謂婦人之仁。
她是待天下待萬民皆有悲憫之心的神母。
萬般言語在他心裡倒了又倒,他終于道:“是我看輕了你。”
他應下和談。
但有一句話,褚紹瀾想了想,還是說道:“舜華,你如今這般氣度,不似臣子啊。”
她眼中野心勃勃,太過耀眼炫目,奪人心魄。
他頓了頓,“舜華,南朝容不下你,你應該在更廣闊的天地。我這麼說,的确有私心,但我并非隻從私心勸你。”
謝舜華也知曉,她淡淡垂眸,雲淡風輕地笑起,“可是我從生下來,就沒有什麼事是很容易就做成的。”
她擡眸,澄澈的日光落在她臉上,她很享受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