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高明馬上提高聲音說:“咱張大帥還懼讓日本人三分呢,蔣介石不也看着日本人的臉辦事兒?他這次下野不是哪兒也沒有去,唯獨到日本求和去了嗎?汪主席見日本人像親人一樣,不是天天喊中日友善嗎?我們一個小小警察局,搭理人家日本人幹啥?把人撤了吧。”
“是!”倆人同時回答。
項世成笑了笑,試探着問:“深魚被殺一案,進展如何?”
羅高明邊整理桌上的文件邊說:“已經交給丁基元他們破去了,還沒什麼進展。”
葉自文說:“這還用說,肯定是共産黨派人殺的。”
羅高明沒有理會葉自文,而是看着項世成的雙眼問:“今天上午下雪了,是不是很冷啊!”
葉自文和項世成兩個人都知道局座的意思了,忙說:“那我們走了。”
當他倆走到門口時,羅高明突然對他們說:“那啥——”他倆一聽忙轉過身來看着羅高明。羅高明說:“螞蚱不是已經承認自己是共黨分子了嗎?既然承認了就告一段落了,不要再審了。等我向上峰彙報後再說,先關押着吧。”
他倆又是同時說:“是!”
室外的雪越下越大,中午時分,風停了,雪沒有停。胡春江的宿舍是兩間房子,在警察局後院東南角的二樓上,門朝西。站在他的後窗戶前,正好能看見有他家持股的養馬場。這個“北國草原之夏養馬場”,現在是誰在管理經營,他不知道,也不能擅自去打聽,這是紀律。他隐約地感到,将來他組建的特别交通站與這個養馬場有關。他站在窗口往院牆外望去,大雪籠罩下的養馬場靜悄悄的。養馬場的房頂上,一排煙囪在吐着青煙。院落裡白雪皚皚。他心裡有些急了,他想讓交通站的其他人早點見面,早點建站,早點完成任務。
胡春江回想昨天晚上喝酒時每個人的表現,心裡沉沉的。這幫人,從面上看似乎是團結一緻,一團和氣,其實是各懷鬼胎,各想其事。他們都是各路諸侯派來的小鬼,是一幫不太好纏的妖人。他很佩服局座羅高明,在這樣一個錯綜複雜的警察局能坐穩位置,是件不簡單的事兒。胡春江深知,他昨天一來到這裡,他們就把他當成了日本系的人,很可能把他看成了日本的情報人員,不然昨晚上項世成也不會莫名其妙地大談什麼情報工作。他們這些人上上下下都不會小看他,而且還很尊敬他,懼怕他。然而,這幫人對他還是存有戒心的,特别是羅高明,昨天晚上當他手下談到案件時,他趕忙把話題岔開,就是怕他知道什麼。當什麼深魚被擊斃時,羅高明也是欲言又止。這說明,他們對他不放心。原因隻有一條,他們還沒有摸清他的底子。但他反過來一想,他剛剛來到這裡,對他不放心,也是很正常的。
不管這些人心裡怎麼各懷其志,但有一條是共同的,就是在打擊共産黨方面,他們是一緻的,也是賣力的。他看得出來,特别是項世成、葉自文,還有那個妖女瞿華瑩,他們在這裡就是專門對付共産黨的。
胡春江想,不管他們怎樣陰險狡詐,惡意對付,他的特别交通站是一定要建的,全國各地的黨代表還是要從這裡出境的。
他這兩間卧室,昨天已由兩名年輕的警員打掃得幹幹淨淨,爐子也生得很旺。上午,胡春江坐在火爐邊,回憶往事兒。
咚咚咚,有人敲門。他打開門一看,是瞿華瑩。隻見她穿一身便裝,圍巾把頭包得很嚴實。上穿一件粉紅色的厚棉衣,下穿一件德國青棉褲,大頭皮靴上沾了不少污雪。她走進室内,擡頭眯眼看了房子一圈兒,坐在胡春江的對面,把細白的雙手伸出來放在火爐上取暖。胡春江給她倒了一杯熱開水,遞給她。她喝口開水,問:“昨晚沒喝多吧?”
他說:“沒有。”
她說:“好酒量。”
他說:“沒酒量,但不喝不行。”
她的眼睛突然放了亮光,問:“你夫人在日本?”
他正準備回答,這時,又有人敲門。他歉意地點了一下頭,開門去了。
打開門時,他看見了大雪還在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