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英看一下陸師傅,又看一眼胡春江,說:“陸師傅和春江你們在上海就認識,但你們在上海沒有橫向聯系。這次你倆在一起工作,要團結合作,遇到困難要共同面對,多商量,多溝通,既要保證安全,又要完成任務。”胡春江與陸師傅同時點了點頭。
杜雲英對胡春江說:“你年輕,工作沒有陸師傅有經驗,有事情多向陸師傅和老魁請教。陸師傅是工人糾察隊出身,是一位成熟的老黨員,長期打入日本企業内部,為黨中央決策提供了很多有價值的情報。老魁和你爸爸一樣,是咱東北第一批在蘇聯入黨的老革命了。這些年他把我黨的養馬場經營得不錯,為我們東北黨組織的活動開展提供足額的經費保障。”
胡春江此時才明白,母親說他家在養馬場持有股份,原來就是說養馬場是東北黨組織所有。母親所說的家就是黨。今天他是第一次聽母親說父親是共産黨員、革命者。
火鍋裡的水,一直在沸騰。
杜雲英的臉色蒼白,她眯起雙眼,像是在回憶往事兒。她說:“我和你爸爸都是黨的人,有好些話,當年不能對你們說。這次你回哈爾濱前,不是一直也不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胡春江點了點頭,眼睛裡似乎含着淚水。
杜雲英說:“過去,你隻知道你爸爸是有病走的。其實不是,他是在一次秘密戰鬥中犧牲的。”
胡春江早有預感,他預感到父親走得不尋常。今天在這個特殊的場合,母親終于說出來了。他認為,父親是偉大的父親。他看着母親深沉的眼睛說:“我一定要繼承父親的遺志,把革命大業進行到底。”母親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兒子點了點頭。
杜雲英沉默很久,然後接着說下去:“參加滿洲裡特别交通站的同志,都是中央親自考察,中央主要領導反複研究确定的。這說明黨對你們是信任的,同時也證明你們是很優秀的,是我黨的忠誠的戰士和可靠力量。目前革命正處在低潮,正處在困難時期,但我們的革命情緒不能低落,我們的鬥志不但不能減退,而且還要倍增。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原因是我們黨太年輕,黨内同志太天真,相信與蛇可以交朋友,結果成千上萬的同志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我們黨從生龍活虎的地上工作,一夜之間變為地下工作者,說白了,孫中山先生去世後,黨的某些負責同志過于相信蔣介石,相信汪精衛。為了總結大革命失敗的教訓,分析目前的革命形勢,找準今後的鬥争方向,我黨很有必要開一次會議,而這次會議,隻能到蘇聯的莫斯科召開。中央把各地黨代表去蘇聯開會的過境任務交給我們,是對我們極大的信任。同志們,考驗咱們的時候到了,我們一定要完成這次艱巨而光榮的任務!”
突然一位中年男人推門進來了,他用剛毅的目光看着杜雲英,點了一下頭。這位中年男人胡春江剛才見過,就是站吧台的那個中年男人。杜雲英說:“我和洪永升、田家彬同志得趕回哈爾濱了,今後上級有什麼指示,會有人來與你們接頭的,你們有什麼彙報的事情,由胡春江負責向我彙報,随後會有人定期來與春江見面,有啥事情會口頭傳達的。”她說完,微笑一下,邁着堅定的步伐向門口走去。
這時她像突然想起什麼,轉回身走到陸小楓身邊,說:“小楓,你真的很漂亮,很賢淑。我喜歡你,你要好好工作,像你父親這樣,做一個好黨員。”
陸小楓激動地抱了抱杜雲英,輕輕地叫道:“杜媽媽!”杜雲英忙擁抱住她,也輕輕地說:“聽黨的話,努力工作,等完成任務了,我親自來接你回哈爾濱。”
陸師傅看着她們兩個人,眯起眼睛笑了,笑得既陶醉又幸福。杜雲英戀戀不舍地走了。
胡春江看着母親消失在門外,他的眼睛模糊了。胡春江想,他和小楓的事兒他沒有給母親說過,母親怎麼就知道了呢?洪永升和田家彬緊跟着杜雲英,一閃也消失了。
中年男人站在門口說:“大家邊吃邊說工作吧,等我發安全信号了,你們再散。”
這時田家彬返回來,把這位中年男人介紹給大家,他說:“這位是東來順餐館的老闆,代号叫呼倫湖,以後大家都叫他呼倫湖好了。這個地方是咱北滿委員會滿洲裡工作站的一個機關,今後,咱特别交通站的全體同志,沒有接到通知,絕對不準擅自來這裡。”胡春江忙回答說:“明白了!”說完,田家彬和呼倫湖轉身走了。
房間裡還有六個人,有陸師傅、老魁、小寒、陸小楓、宋自加和胡春江。火鍋還在沸騰。室内充滿了肉香味。
胡春江問:“小宋,金牙大媽還好嗎?”
宋自加說:“一切照舊,比原先更忙。”
胡春江歎道:“咱這位金牙大媽呀,永遠也閑不着。這些日子,我真的很想念她。”宋自加笑笑說:“在上海時,金牙大媽沒少批評你,現在是不是挨不到她的批評不習慣了?”胡春江說:“真是有點不習慣了,見不到金牙大媽心裡不踏實。”大家一聽都笑了。
胡春江又問:“我們戰鬥小組那四位同志現在還好嗎?”
宋自加說:“自從你走後,你們這個小組進行了大調整,金牙大媽也不再領導這個組,她幹啥去了,我也不知道。後來我在租界執行任務時,看見她和馬麗從一個德國人的住地出來。馬麗你知道嗎?”
胡春江點頭說道:“知道。我原先想她和秋風一樣是叛徒,原來她是跟蹤秋風的内線。我回東北,還是她幫我買的火車票呢。”
宋自加說:“秋風被你一槍擊斃以後,馬麗明裡是為國民黨服務,暗地裡是為特科提供情報。她現在屬金牙大媽領導,是我們優秀的潛伏人員。”
胡春江突然像想起什麼,問:“陸師傅,您在上海突然搬家,是來執行這次任務呢,還是有人出賣組織了?”陸師傅想了想說:“你當時是什麼情況,我也是什麼情況。”胡春江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
陸師傅說:“要不是組織上讓修船廠老闆冬渡出來說話,事情就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