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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對于瞿華瑩和項世成今晚到東來順餐館一起吃飯,胡春江越想越感覺有些反常。在警察局,大家都知道,項世成那雙獵鷹一樣的眼睛,時常在死死地盯住瞿華瑩。他得不到手,不是他太笨,而是瞿華瑩大腦很清醒,決不上他的鈎。她頻頻地上羅高明的床,這讓項世成十分苦惱。其實,項世成的老婆仇水蓮很美麗,但她在哈爾濱,遠水解不了近渴,嘴邊肉他項世成怎能不吃呢?可是,幾年過去了,就是吃不到嘴裡。平時,瞿華瑩除工作之外,都躲着項世成,她絕對不會約項世成一起吃飯的。而今天晚上,他倆怎麼會走到一起了呢?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呢?

胡春江本不想正面接觸他們兩個人,但是為了弄清他們的目的,決定下樓探探深淺。

這時,門開了,呼倫湖領進來一個人,是個日本商人的打扮。呼倫湖介紹說:“這是日本共産黨員安顯一郎,前不久已受命來到咱滿洲裡,他受另外一條戰線領導,不參與建立特别交通站,但他參與掩護和護送代表過境工作,你有什麼需要他配合的他可以配合。他對外是日本馬匹商人,可以經常到養馬場選馬匹,你以朋友的身份可以經常拜訪他。我知道你今天是打着拜訪日本朋友的旗号來聚餐的,現在警察局的人就在樓底下,你沒有日本朋友怎麼能行呢?一個小小的破綻可能就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從而對我們的工作不利。這幾天安顯一郎一直在這個酒店三樓住,現在就臨時讓他來配合你一下。一會兒你倆一起下樓,他們看見也就不會懷疑什麼了。”

胡春江聽呼倫湖這麼一說,心裡更是一團迷霧。他下午隻對瞿華瑩說是會見日本一位朋友,他沒對第二個人提過,呼倫湖怎麼會知道呢?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瞿華瑩對局裡誰講了,而誰聽了又傳了出來。他沒有多想,趕緊與這位安顯一郎握了握手。

安顯一郎的中文講得很生硬。他說:“胡春江同志,走吧。”胡春江忙說:“走,我們一起走。”

胡春江和安顯一郎佯裝邊談邊慢悠悠地下樓,呼倫湖快步下樓,他到樓梯口大聲地喊道:“小二,送客啦!”

項世成和瞿華瑩與另外四個年輕警察在大廳裡坐着正在喝酒,他們聽到喊聲,都把頭扭向樓梯口。瞿華瑩看見胡春江迅速站起來,幾乎是邊跳邊向胡春江招手,她連連叫了幾聲,說:“胡局助,過來,過來!喝一杯吧。”

這時,大家都看到,胡春江身邊還有一位氣度不凡的男人。隻見他頭戴禮帽,身穿黑皮大衣,厚厚的圍巾垂在胸前,上嘴唇上留一撮黑胡子,明顯是日本人。胡春江笑着走過去,說:“原來你們在這兒吃火鍋啊,你們吃吧,我得陪我的朋友回去了。你們少喝點呀!”

項世成這時站起來,一雙獵鷹般的眼睛一剜,端一杯酒走過來說:“胡局助,這位朋友是……”

胡春江笑道:“這位是我在日本上學時北海道的舊友,來咱這兒買馬,今晚我請他吃火鍋叙舊。”

因為項世成和瞿華瑩他們今晚都穿着警服,所以氣氛顯得有些威嚴。安顯一郎走向前,向項世成鞠了一躬,然後說:“我是一位日本商人,來買馬匹,請諸位今後多多關照。”

瞿華瑩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安顯一郎。這時項世成把兩杯酒舉起說:“胡局助,敬你和你這位日本朋友一杯酒,希望你倆給面子。”

胡春江遲疑了一下,笑道:“今晚我已經喝得不少了,嚴格講我不能再喝了,但你項科長這杯我得喝,酒逢知己千杯少嘛。”他說着接過酒杯,臉一仰,喝了。

安顯一郎也是微笑着接過酒杯,喝了。

在喝酒的同時,項世成對胡春江悄悄地說:“今晚我們跟蹤幾個可疑的人員,原想是共黨分子,誰知是幾個東北軍的便衣探子,我們兩家差點打起來。我們把手槍拔出來,東北軍這幫王八犢子把手雷亮了出來,還當着我們的面甩響一枚。你說胡局助,他們是不是欺負人?”

胡春江和安顯一郎把酒杯遞給他。他接過杯搖搖頭說:“我們這兒現在太複雜了,案子難辦啊!”

胡春江說:“項科長,你說得對,我們這兒現在是多方插手,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這些人哪一家是善茬兒?再說了,東北軍有北京軍政府撐腰,咱真的惹不得,别說咱滿洲裡警察局,就是全省的警察隊伍,也抵不過張大帥管轄的東北軍呀!警察職業不是我們的祖傳的事業,生命關乎家庭,小心從事,是為上策!”項世成點頭稱贊說:“還是胡局助吃得透,悟性高,說得在理啊!”

胡春江怕瞿華瑩他們再糾纏着讓他倆喝酒,忙拱手告辭。

“慢!”瞿華瑩走過來說了一聲。她也是一手端一杯酒,說:“喝了項科長的酒,難道不喝我敬的酒就想走?是不是認為項科長權大,我官小呀!”她甜蜜地笑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胡春江,而沒有看安顯一郎。胡春江聽她這麼一說,微笑着接過酒杯,說:“我不是不想喝你這杯酒,我是怕影響你們喝酒。”說完,他把酒喝了。安顯一郎穩重地把酒也喝了。

瞿華瑩笑得還是那麼甜蜜,甜蜜裡面含有神秘和詭異。她看着安顯一郎說:“這位日本朋友好酒量,再來一杯怎樣?”安顯一郎一聽,忙搖頭說:“不行了,我是真的不行了。”他那生硬的中國話聽了讓人好笑。瞿華瑩對胡春江說:“你的日本朋友多,再聚會吃飯了,别忘了帶上我啊!”她說話的時候,看着胡春江,調皮地用右眼擠了一下。美麗女人這種擠眼的神态,一般能把男人的魂兒勾出來。

胡春江說:“好吧,有機會了一定帶上你。”

他倆走出酒店門口,一股冷風襲來,把發燒的臉吹得疼疼的。兩輛人力車見他們出來,忙小跑過來,橫在他們面前,無言地等他們上車。胡春江和安顯一郎心照不宣地對視一下,上車了。兩輛人力車一前一後,在黑暗中如離弦的箭,劃破亂舞的雪花和冷風,向養馬場奔去。

為了反跟蹤,他倆必須向養馬場奔去。因為剛才他們已對項世成說,安顯一郎是買馬的商人。

胡春江來到養馬場,先看一下養馬場職工宿舍的地形。職工宿舍位于養馬場南端,與警察局的院牆隔了三棟馬廄,而且宿舍是面朝南,很隐蔽。也就是說,在警察局院内的高牆上,隻能看見大片的馬廄,看不見宿舍。胡春江觀察後,放心了。他擔心的是在警察局院内的樓上能窺視到養馬場的活動,但現在看來,這個擔心是多餘的。在一個暖和的大房間,老魁和小寒,還有陸師傅、小楓、宋自加都在這兒等他。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安顯一郎,胡春江向大家作了介紹。

胡春江說,到目前為止,我們特别交通站的人員都到齊了,我們召開第一次工作會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