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3頁)

大家都點頭稱是。

胡春江問老魁:“這養馬場十五個人中,除特别交通站和黨員外,其他人可靠嗎?”老魁堅定地說:“可靠,十分可靠,都是通過組織考驗過的同志。”胡春江放心地點了點頭。

陸小楓說:“警察局裡真的很複雜,你今後一定小心從事。”

胡春江想了想說:“其實,他們越是複雜,我越是安全,越是有生存空間。警察局不但複雜,各自背景交錯,而且矛盾還深,人與人之間相互利用,相互排斥,相互提防。今後我們利用他們的矛盾,把我們的護送工作幹好,确保萬無一失地完成我們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今後我們交通站的人,絕對不能到警察局裡找我,事再急也不行。有事讓小宋在這院裡吹笛,我會聯系小宋的。”

大家低沉有力地說:“明白了。”

胡春江把話題一轉說道:“警察局看守所裡關的那位螞蚱,不知道是哪條線上的人,他已亮明自己是共産黨員,但他扛着酷刑,拒絕交代一切問題。我得生辦法救他。”

陸師傅提醒他說:“你别忘了,組織上有交代,不準我們與任何地方黨組織聯系,也不準與任何人擅自接觸。更不能沒有接到上級的命令,擅自去營救同志。你想救他,我們都想救他,看着這樣的好戰友在裡邊吃那麼多的苦,有誰不心疼呢?然而,我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我們的任務關乎着黨的命運和前途,來不得半點馬虎!因此,營救我們的同志,是上級黨組織的事情,我們不能分一點心而影響我們的工作。”

胡春江沉默一會兒,他的思緒像大海突然落潮的一瞬間一樣,平靜了一下。他輕輕地說:“陸師傅說得對,任何一個意外事件,都可能會導緻我們任務的失敗。”

整個養馬場很靜,深邃的天空還在飄着雪花。養馬場裡的電燈發出微弱的燈光。這會兒,馬兒還在吃夜草,熱氣騰騰的霧氣從馬廄門口挂着的那厚厚簾子裡飄出來,散發出一股幹草獨有的味道。在院裡,胡春江見宋自加一個人在那兒站着,忙走過去,小聲問:“小宋,我藏在上海五洲藥店對面房頂的槍支取下來沒有?”宋自加小聲說:“沒有。”胡春江問:“為啥?”宋自加說:“一沒時間,二沒機會。”他又問:“金牙大媽知道嗎?”宋自加說:“知道。”胡春江歎道:“可惜我那三支好槍了,被風刮雨淋,真心疼人。”

陸小楓無聲地站在那兒看他。

胡春江小聲說:“天冷,回去吧。”陸小楓說:“天黑,你慢點走。”

說完,胡春江走了。突然,陸小楓發瘋般地跑過去,上去緊緊地抱住了胡春江的後腰,她把臉貼在他的背上。胡春江馬上收住腳步,雙手捂住了小楓勒在他肚子上的雙手。他似乎也有一些激動,喃喃地說:“小楓……”

陸小楓緊緊地抱住他,無語。兩人都不說話,悄悄地站在落雪中。一會兒,小楓輕輕地說:“我很想你!”胡春江笑笑,說:“我也是。”陸小楓突然把手松開了,說:“走吧,路上一個人小心點兒!”胡春江沒有回頭看她,而是決然地大步走了,一會兒,他就消失在黑暗的風雪中。

…………

胡春江回到警察局,當他摸出鑰匙準備開宿舍門時,他身後一個聲音把他吓了一跳。他一聽,就知道是瞿華瑩在他身後。隻聽她說:“這麼晚才回來呀?”

胡春江轉過身來,正要說什麼,瞿華瑩跺了跺腳說:“快開門呀,凍死人了。”

胡春江打開門,拉開燈,室内的炭爐紅紅的,很旺。

胡春江問她:“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

瞿華瑩趕忙坐在爐火旁邊,把她那細小的手指伸出來,說:“這雪下得沒頭了。今晚項世成逼我喝兩口酒,睡不着,于是就想過來與你聊天兒。”

胡春江從櫃子裡拿出一塊幹羊奶,放到一個銅鍋裡,然後放到爐子上煮。一會兒,奶香味飄了出來。她輕輕地問他:“你知道嗎?”

胡春江反問道:“我知道什麼?”

她平平地說:“今天下午,螞蚱被放走了。”

突然,停電了,室内漆黑漆黑的。

雪粒打着窗戶,瑟瑟地輕響,風很輕地吹着口哨,驅趕着夜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