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2頁)

紅臉男人擡頭問站在門口的宋自加:“老闆,他們到你這兒來敲詐過幾次?”宋自加回答說:“加上這一次一共三次。不過好漢,還是饒了他們吧,估計他們再也不敢來了。”九兒連忙磕頭說:“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紅臉男人惡狠狠地說:“不行,就這樣把他們放了,一是我回去無法交差;二是他們這種人忘性大,不讓他們長點記性,恐怕以後還找你的麻煩;三是也達不到除暴安良的目的。張大帥每天讓我們官兵背誦一遍《農夫與蛇的故事》。他常說,對壞人,心軟就是自殺,心狠才能安良。今天我不給你點厲害,你不知道我們東北軍是幹啥的!”

紅臉男人一席話,九兒四個人吓得魂飛天外,馬上癱在地上。九兒剛才知道遇到硬茬了,但沒有想到這麼硬。其實,九兒在火車站一帶闖天下,他是有靠山的,他有個表哥在鐵路警察局當治安大隊副大隊長。但九兒這會兒知道,對東北軍,别說他表哥一個小小的治安大隊的副大隊長,就是鐵路警察局的局座,也是對東北軍讓三分的。九兒怎麼也不會想到就這麼大點一個小日雜店,背景卻這麼大。本來想着收幾個錢,誰知道卻是撩蜂吃螫,落到這樣的下場。

紅臉男人舉起槍,對準九兒的右耳朵說:“今天我讓子彈給你耳朵打個烙印,也讓你聽聽槍聲,主要是讓你長點記性。”話落槍響,九兒一下子魂亡膽喪,暈了過去。子彈落在九兒前邊不遠處的一塊磚鋪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洞穴。

紅臉男人又吹了一下冒煙的槍口,啪的一聲把保險關上。他用腳踢了踢死豬一樣的九兒,說:“熊樣,就這膽量還在江湖稱英雄呢,醒醒,快醒醒!”那三個無賴跪在那裡發抖得難以自制。

一會兒,九兒醒了,他躺在地上,用手摸了摸腦袋,又摸了摸右耳朵,沒有流血,但很疼,他的耳朵隻是讓火藥燒了一塊皮,留下一些黑色的火藥。九兒耳朵鳴得厲害,像有一隻知了鑽進了他的腦袋裡。小宋把他扶起來,他趕忙又重新跪下,發抖起來。這時宋自加忙說:“軍爺,九兒是不知道咱的背景,如果早知道他不但不會那樣做,還會保護我們呢,放了他們吧。”

紅臉男人對他的三個手下人說:“松手吧。”

九兒忙賠笑道:“軍爺,我們不在這兒幹了,過完年就撤離。”

紅臉男人臉一陰說:“不行,你還得在這兒幹,哪兒也不能去,這個門店,你必須得給我保護好,再有地痞流氓來找事兒,我就找你的事兒。你的一切行蹤,家裡的一切情況盡在我們掌握之中。”

九兒點頭道:“行,行,聽你的,軍爺。”

紅臉男人又說:“回去轉告你那位表哥,讓他好好幹,别養虎遺患。否則,我們司令一句話就讓他滾蛋。”

“好!我一定轉達,一定轉達。”九兒趕忙行鞠躬禮,彎着腰退下了。

他們走了以後,宋自加正唱着東北小曲在整理貨物,這時店内進來一個警察,他轉身一看,是胡春江。隻見胡春江身着黑色的警服,腰紮皮帶,皮帶上挎着小手槍。他進門向宋自加使了個眼色,輕輕地搖了搖頭。宋自加明白他的用意,趕緊大聲地問:“老總,你需要什麼東西嗎?”這時,又進來兩個年輕警察,好像是跟着保衛他似的。

“給我拿包煙!”胡春江說。

陸小楓在裡屋聽見胡春江說話,忙閃了出來,她臉紅了一下。見胡春江後邊還有兩名年輕警察,忙佯裝整理貨物。宋自加知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胡春江是不會親自出馬來這兒的,一定有重要情報傳遞。宋自加用腳踩了一下小楓的腳,同時給她遞個眼神,小楓會意,忙與那兩名年輕警察打招呼,以此吸引他倆的注意力。她問:“二位買點什麼?”一個年輕警察見小楓姿色出衆,且又大方,于是就閑扯起來。宋自加趁機接過胡春江遞過來的錢,說:“錢正好,不用找零了。”他趕忙把胡春江遞過來的錢收起,把一包煙遞給胡春江。胡春江接過香煙,拆開,抽出一支,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說:“過年了,你們這個店離候車室近,要注意安全呀!”宋自加忙說:“明白了老總,我們一定注意。”胡春江環視一下店裡的貨物,沒再說什麼,然後轉身就走。兩名年輕警察慌忙跟着走了。

宋自加和陸小楓看着他們走遠,忙回到裡屋,把胡春江遞給他的錢打開,隻見上面寫着“速看啟事”四個字。

他倆知道,重大任務來了,于是激動起來。小宋說:“我馬上到廣場電線杆上去看看。”他們事先約定好了,遇到重大通知,都會用暗語寫成尋人啟事貼在火車站廣場的電線杆上和男女廁所裡。

宋自加手裡提了一塊生牛肉,佯裝是購年貨的樣子,漫不經心地向廣場走去。他來到第一根電線杆旁,一眼就看到一則新張貼的尋人啟事。他瞬間就讀懂了,内容是:通知陸2、魁1、寒1、宋1今晚七點到東來順餐館聚餐過除夕夜。

宋自加看罷,沒有馬上回日雜店,而是到街上買了青菜什麼的,慢慢悠悠地走回日雜店,他簡單地給陸小楓通報了通知内容。他說:“中午你自個兒做點飯吃吧,我到養馬場再吃。别忘了,晚上七點去東來順。”

尋人啟事說的“陸2”就是通知陸師傅和陸小楓二人參加,“魁1”就是通知老魁一個人參加,以此類推。

宋自加到養馬場,大部分工人都放假回家了,陸師傅、老魁和小寒都在馬廄裡忙乎着。他們見小宋回來了,忙放下手中的活兒,來到了老魁的住室。宋自加把通知說了,老魁自言自語地說:“沒有重大任務,春江是不會召集這樣的會議,一定是有什麼任務了。”

下午四點多,滿洲裡的大街小巷的門上都張貼了門神,大戶人家更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大街上鞭炮聲一陣緊似一陣,煙火帶着哨聲,形狀各異地沖向天空,把整個夜空染紅。街道兩邊的冰雪,早已是泥濘不堪,慘不忍睹,紅色的鞭炮紙屑,印染着大地。零下三十多攝氏度的氣溫,人們似乎并不怕冷,都跑到街上問寒問暖,相互祝福。小孩子更是歡欣鼓舞,聞炮聲而追趕,看煙花升空而歡呼。除夕,整個空氣裡都充滿了祥和的氣息。

滿洲裡北滿南街的東來順餐館,今年除夕有些異樣,與往年的除夕不同。這個北國邊陲小鎮,雖然和蘇聯國土一界之隔,但過年的情結很重。每年的臘月二十三過後,街上的飯店基本上都關了門,春節期間餐館都不營業,往年的東來順也是如此。但是今年不一樣了,吃完中午飯,東來順餐館的大門口,突然張貼出一張廣告,内容是:

為了使廣大客戶過個有意義的新年,今年東來順餐館過年不休息,從除夕到初六,照常營業。望廣大客戶相互轉告,歡迎您到此就餐,共度新春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