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基元氣喘籲籲地跑到他跟前,說:“這會兒羅局座、兩個副局座都不在局裡,都去喝酒了,聯系不上他們,隻有向你報告了。”
胡春江一聽就知道是哪裡出案件了,他的心提得老高。他深深知道,越是遇到這種事情,越不能亂了手腳,于是泰然自若地問:“啥事情?說吧。”
丁基元說:“剛才火車站來報案,有兩股來路不明的人在候車室火拼,雙方各打死打傷對方若幹人,我已安排刑警隊去了十幾個人,目前局面已經控制住,雙方的人溜的溜,跑的跑!現在隻有傷者和死者在候車室躺着。”
胡春江一聽頭馬上大了,怎麼偏偏會在這個時候打架呢?擡頭看看表,已是下午一點半鐘,離哈爾濱來的火車還有一個半小時。他常常提醒自己,越是出現突發事件,越是要冷靜。他沉思一下,用手摸了摸他腰間的槍,問丁基元:“這是兩股什麼人?怎麼年也不過了?走,看看去!”
其實,胡春江正愁沒理由去火車站呢,這時有個火拼事件,正好可以大搖大擺地去火車站了。
刑警隊的三輪摩托開了過來,他和丁基元跳上摩托車,向火車站沖去。風如刀子一樣割臉,眼睛一個勁地流淚。不一會兒,胡春江和丁基元來到案發現場,這裡早已被勘查現場的警察封了。鐵路警察局一個警察正與刑警隊的人談論着什麼,他們看見胡春江和丁基元走進候車室,忙走過來。丁基元的部下向他倆介紹說:“這位是鐵路警察局的曹科長,讓他說說情況吧。”
滿洲裡鐵路警察局不辦刑事案件,他們隻管鐵路線上的治安和貨物的押送,也就是在客車上抓個小偷,處理糾紛什麼的。他們抓的任何嫌疑人都得移交給丁基元他們。因為他們沒有羁押嫌疑人的地方,想羁押人,必須交給滿洲裡警察局看守所。曹科長介紹說:“半個小時前,不知從哪裡來二十幾個人取從蘇聯托運的貨物,他們持的手續齊全,是貨物的持有人。但今天是大年初一,托運房發貨人回去吃年飯了,他們隻好等候。快一點的時候,發貨人上班了,他們就把貨物取了出來。四個麻袋,也不知裝的什麼東西,看樣子不是太重。”
胡春江問:“什麼寶貴東西,非大年初一來取?”
曹科長說:“說得對呀。他們剛把貨物擡出來,突然從外邊沖進來二十幾個手拿大刀的人,圍着取貨人就砍殺,一會兒,人被砍倒一大片,死的死,傷的傷。因為今天是過年,我們人手不夠,當時沒制止住,也沒抓到雙方的人。這不,這地上躺的不是死的,就是傷的。”
胡春江問:“其他人都跑了嗎?”
曹科長說:“當時我們的人開了幾槍,他們都跑了。”
丁基元問:“貨物呢?”
曹科長說:“搶走了,但不知道是哪方搶走的。憑我的經驗,貨物應該是煙土。”
丁基元自言自語地說:“不是土匪就是黑幫。”
丁基元擡頭看了看過午的太陽,把胡春江拉到一邊耳語說:“這可能是兩幫團夥争利益的事兒。我們管不了,我也不想管。我看先交給他們鐵路警局搞調查,需要抓人了,我們協助。不需要了,讓他自己處理怎樣?”
胡春江看了看手表,已是兩點半了,再有半個小時火車就要進站了,“白雪計劃”就要開始了。他得馬上變被動為主動,把這事兒處理好。這時,他已看見小楓站在日雜店門口焦慮地在觀望。周邊已經出現了不詳職業的人,有拾煤砟子的,有在打掃髒雪的,有拉貨物的。人力車也突然多起來,他們在候車室門口等人。他知道,這是田家彬手下的人開始上崗了。
馬脖子上的銅鈴聲也叮叮當當地響起來,胡春江隔着候車室的大窗,看見了兩輛馬車在廣場上慢慢地停了下來。陸師傅和老魁他們懷抱紅纓長鞭,在看天上的太陽。這時,胡春江突然聽見東方火車的哐當聲和吼叫聲。哈爾濱開往滿洲裡的火車就要進站了,激動的時刻就要到來。
然而火拼的現場竟是一團糟,地上躺着十幾個死傷不明的人員,輕傷的人還在動彈着,呻吟着。
丁基元的想法,也正合胡春江的心思。他忙笑道:“行啊,你對曹科長說,這個案件先讓他們調查,我們可以協助。”胡春江又小聲對丁基元說:“你做得很對,羅局座目前一門心思要抓共黨,沒心情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丁基元點了一下頭,轉身走過去,與曹科長協調去了。
火車的汽笛聲越來越近,胡春江這時看見呼倫湖打扮成商人,帶兩個小夥計來到候車室,當他出現在候車室大門口時,被兩個守護現場的警察拉住了。呼倫湖與胡春江對視一下,胡春江正想過去打招呼,突然一陣忙亂,火車站大門口開來一輛軍車,停在了候車室門前,車上迅速跳下幾十個東北軍士兵,手持長槍,唰唰地向打架現場跑來。一個中尉軍官從駕駛室裡跳下來,他戴着墨鏡,一臉兇狠的樣子。他先整理一下軍裝,然後仰臉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他停頓一下,向胡春江他們走來。
火車吼叫着進站了,蒸汽機吐出的藍色煙霧布滿了整個站台。兩輛執行任務的馬車趕過來,停在出站口門外。馬脖子上的銅鈴特别地響。
小寒和小宋分别站在馬車旁警惕地四下看。老魁和陸師傅站在出站口等候。呼倫湖他們在不遠處觀望,像是來接客人的普通人。十幾輛人力車也靠了過來,佯裝搶生意的樣子,擠擠碰碰。出站口有些混亂。
東北軍的中尉帶人把候車室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