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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中尉走到胡春江面前,敬了個禮,說:“我是東北軍駐滿司令部的中尉,我姓王,叫王大成。我奉命來接管剛才發生的火拼案件,你們回去吧,沒你們的事兒了,上司命令這起案件由我們接管偵辦。”

這樣的結果讓胡春江喜出望外,火車已經進站了,他真不能再在這兒耽誤時間了。雙方都不願接這個案件時,沒有想到這會兒半路裡殺出來一個程咬金,主動接管這個案子,真是天上掉餡餅啊。曹科長一聽更是高興,這麼大的案件,丁基元要移交給他們辦,就是局座在家也不會答應的。這一下好了,東北軍搶着管這個案子,真是天大的好事兒,這回可以輕輕松松地過年了。

中尉手一揮,士兵開始把死傷人員往車上擡。看來,這個搶貨物火拼的案件并不簡單。在滿洲裡,什麼事兒一旦與東北軍聯系起來,就複雜了。

這時,哈爾濱開往滿洲裡的火車準時下客人了。

胡春江對丁基元說:“你帶着弟兄們回去吧,我剛才看見一位日本朋友在接站,我過去給他打個招呼。”

“好咧!”丁基元一揮手,帶着他的弟兄們逃跑似的撤了。

因為是大年初一,坐火車的人不多,乘客陸陸續續下了火車,車站内風很大,下來的人都是眯着眼睛,把頭包得嚴嚴實實的。陸師傅、老魁、呼倫湖等都已到了出站口,外圍的人員也都在盯着出站口。小宋和小寒的馬車已經停在了出站口的站台上。

這時,胡春江看見,他們要接的人下車了。母親杜雲英穿一件黑大衣,圍着一條灰色圍巾,白色的手套襯托出她的富貴。她的身後,相繼下來三個人,前兩位就是他們應該接的領導人,隻見他們都是頭戴皮禮帽,身穿綢棉袍,腳蹬黑棉靴,一看就知道是商人。後邊緊跟着的是日本共産黨員安顯一郎,他穿的是日本禮服,胸前戴了一個太陽徽,他的任務是用商人的身份掩護這兩位領導人。

他們四人走出出站口,老魁和陸師傅趕忙上前接過他們的行李。杜雲英向陸師傅和老魁笑一笑,然後轉身對後邊的人說:“走吧,馬車在站台邊。”

胡春江悄悄地站在一邊,沒有上前與母親說話。母親似乎用餘光看到了他,但沒有與他對視。他知道此時母親心理壓力有多大,母親不會正面看他的。她身後這兩個領導人,他不認識。兩位領導人很有氣場,他們的出現,好像把整個火車站都鎮住了。他們不急不躁地走出站口,像平常人一樣,彙入到接站的人群中。

東北軍那邊把現場也“打掃”完畢,杜雲英警惕地看一眼那邊忙碌的士兵,她趕忙看了一下胡春江,胡春江用堅定的目光看了母親一眼,示意這裡很安全。安顯一郎明顯地看見了他,向他揮了一下手,他點頭向安顯一郎示意。

這時,胡春江的肩膀讓人在身後拍了拍,他心裡大跳一下,他用很專業的回身法,轉過身來,同時他的左手抓着了拍他的那隻手,并瞬間點了虎口穴位,隻聽後邊的人“哎喲”一聲。胡春江回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剛才接管火拼案件的東北軍中尉。他趕忙松開手,中尉又哎喲了兩聲,表情很痛苦。

“身手了不得呀你!”中尉活動着他的右手說。胡春江雙手抱拳說道:“對不起長官,對我們警察,以後千萬可别在身後突然拍他的肩膀,那樣可能會擦槍走火,會誤傷人的。你找我有事兒?”他與中尉說話的時候,眼睛用餘光在看母親他們的行動。還好,他們已上馬車了。周邊的人也都圍繞着馬車在活動。

中尉說:“案發現場清理完畢了,總共死五個人,傷九個人。從他們穿着上看,一方死三個,另一方死兩個。傷情是一方五個,一方四個。”他說完從衣兜裡掏出一張表,遞到胡春江面前,又說:“這是現場勘查登記表,你簽個字吧。”

胡春江想,本來,這個字應該是他們鐵路警察局的老曹簽或者是丁基元簽,但是現在他們都跑得無影無蹤了,他隻好給簽了。胡春江佯裝輕松無意地問:“死傷這麼多人,不是個小案件。這雙方都是一些什麼人啊?”

中尉忙給胡春江敬了個禮,說:“這涉及軍事機密,我不好說。謝謝警官,我們撤了。”說完,轉身走了。

胡春江轉過身來,突然看見有四名警察在攔着馬車問着什麼。他們警察局何之幹手下一個中隊長叫侯健,正在問陸師傅,陸師傅在給他說着什麼。胡春江看見,撒在周邊的保衛人員都在向馬車靠攏,他趕緊大步地走過去。侯健見胡春江走了過來,忙轉過身來,笑道:“胡局助,你也在這兒啊!”

胡春江很自然地說:“剛才火車站發生不明身份的人員火拼案件,我和丁隊長來勘查現場。現在案件已被東北軍接管,我們撤案了。怎麼,這兩輛馬車有什麼可疑的嗎?”

侯健忙說:“沒啥可疑,我是履行正常檢查。”

胡春江不慌不忙地說:“這是我一位日本朋友,他帶着關内的馬匹商人來咱這兒急購馬匹,剛才在出站口我遇見了。沒事的話,盡快放行吧!”

“是!”侯健敬了一個禮。

兩輛馬車快速地駛出了滿洲裡火車站,向養馬場奔去。馬鈴铛震天響。周邊的人力車也都拉着人,不緊不慢地貼在兩輛馬車的周圍。兩輛馬車和周圍的人力車,就像大海裡的母艦和子艦擺陣一樣,乘風破浪,砥砺前行。

胡春江還站在那裡和侯健說話。他的心情很放松,他知道從火車站到養馬場,再不會有麻煩事兒了。

侯健問他:“胡局助,日本商人大年初一就來買馬,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啊?”胡春江擡起頭,看了看快要西沉的太陽,說:“據說是日本在東北的駐軍要用馬匹,日本人辦事向來目的性很強。春節也不休息,肯定是急用戰馬的。”

侯健知道胡春江是日系的人,全警察局都懷疑他是日本間諜,因此在他面前也不多談日本人的事情。于是侯健把話題又扯到中午發生的火拼案件上:“我聽刑警隊的弟兄們說,火車站候車室械鬥的案件東北軍接管了。這地方發生的案件,軍隊管它幹嗎,這裡邊一定有關于軍隊的事兒。”

胡春江歎道:“咱張大帥什麼事情都管呀。前不久,他在長春不是又殺一批共産黨嗎?現在是蔣司令要幹的事兒,他都在幹;汪主席想做的事兒,他都要做呀!我們警察局設有看守所是名正言順的事兒,可他們東北軍在滿洲裡的兵營裡,也私自設有關押人的監獄。他們關人、殺人不履行任何法律手續,張大帥一個手令,就能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