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第2頁)

胡春江歎道:“咱張大帥什麼事情都管呀。前不久,他在長春不是又殺一批共産黨嗎?現在是蔣司令要幹的事兒,他都在幹;汪主席想做的事兒,他都要做呀!我們警察局設有看守所是名正言順的事兒,可他們東北軍在滿洲裡的兵營裡,也私自設有關押人的監獄。他們關人、殺人不履行任何法律手續,張大帥一個手令,就能殺人。”

侯健笑笑說:“胡局助,你來得晚,你有所不知,咱這警察局可是靠東北軍養着呢,吃喝拉撒,槍支彈藥,都是靠人家東北軍供給的。”

胡春江點了一支煙,眯起眼睛說:“謝謝侯隊的提醒。過年了,早點收隊吧!”他說完轉身走了。侯健對他身後的人大聲說:“收隊!今晚都好好地喝幾杯!”說完,領着大家回去了。

胡春江一轉身,看見日雜店門口站着的小楓在往這裡看他。他知道小楓有事找他。他環視一下,見周圍的人都散去,火車站基本已沒有了人。他假裝沒事似的吹着口哨往日雜店走去。小楓見他走了過來,轉身進店内了。

他走進日雜店門口,一個工人打扮的男人在櫃台邊警惕地站着。小楓小聲對他說:“金牙大媽在裡屋等你。”他心裡一動,忙問:“大媽什麼時候過來的?”“大媽上午就過來了,她一直在這兒指揮。”小楓平靜得就像西半天挂的雲彩。這一瞬間他明白了,小楓真的成熟了。胡春江趕忙走進裡屋,隻見金牙大媽在沙發上坐着吸煙。金牙大媽見胡春江進來,吐了一口煙霧,用手指指對面一個小椅子,示意讓他坐下。金牙大媽平靜地看着他,問:“都接走了?”胡春江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回答:“都接走了,很順利。”

她接着說:“第一步很順利,但關鍵是第二步。今晚把領導送出境,才算真正完成任務。今晚護送的計劃不變,隻是情況有些變化。原來說東北軍邊防線上,夜裡十二點以後不再巡邏,我們可以輕松通過。上午得到可靠情報,邊防司令部突然下達命令,十二點過後不但要巡邏,而且還要增派兵力加強巡邏。這說明,他們已經聞到一些氣味了。中午與東北軍地下黨同志商定,我們的任務提前到十點半。因為前半夜巡邏值班的是我們黨組織做過工作的官兵,他們會配合的,所以得提前行動。聽明白沒有?”

胡春江忙說:“聽明白了,我馬上回去安排。”

金牙大媽說:“去吧,等你的好消息。新的具體計劃一會兒你母親還會告訴你,以你母親說的為準。”

胡春江站起來,很有信心地說:“請大媽放心,堅決完成任務。”說完,他飛眼一看小楓,就準備要走。

“等一下!”金牙大媽輕輕地說了一聲。

胡春江停了下來。這時,金牙大媽的目光含着少有的溫情,說:“春江,我聽說,你和小楓的終身大事定了下來,祝賀你呀!”

陸小楓站在那裡,扭動一下身子,有些不自在,但很幸福。

胡春江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大媽,這你也知道呀!你真是如來佛,我是孫猴子呀!”

金牙大媽爽朗地笑兩聲,說:“嘴還是這樣貧。我是這次來才聽說的。小楓這丫頭呀,我看心裡有你。你在上海執行任務時,我聽說她就對你很關心,喜歡你。你離開上海後,她一直在打聽你的下落,打聽不到,她人都瘦了很多。這一次她能到滿洲裡與你一起建立特别交通站,共同完成神聖的使命,這是緣分,也是機遇,你要好好珍惜你們這革命的友誼,把你們美好的感情化作動力,認真把工作幹好,把任務完成好!你們是天緣巧合的一對,将來結婚了,工作上比翼雙飛,生活上相親相愛,把日子過好!”

胡春江激動得不知所措,說:“行,大媽,一定聽你的!”

胡春江給金牙大媽深深地鞠了躬,然後轉身走了。胡春江轉身這一瞬間,流淚了。他對大媽太有感情了,這一次好不容易見了面,就又各奔東西,他心裡很難受。他走出日雜店門口時,小楓在他身後說:“東北軍不好對付,要小心啊!”胡春江一聽,站住了,轉過身來,用深情的目光看着陸小楓,堅定地說:“小楓,我知道了。這個地方也是個是非地,你要小心。”小楓同樣深情地望着他。胡春江像是想起什麼,對金牙大媽說:“大媽,您這次回上海了,一定派人把我那支槍從五洲藥店對面房頂上取下來,這日曬雨淋的,我怕壞了。”金牙大媽看着他笑道:“我記住了,回去就辦!”他開心地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一輛人力車向他駛來,來人身着黑棉衣,灰棉帽子,腰間鼓鼓的。車夫跑到他跟前,不說話,把車橫在他面前,他趕忙上了車。在他上車的同時,車夫小聲對他說:“杜雲英同志在等你,她讓我來接你。”他坐穩後,車夫快速地跑起來。

太陽落山了,紅霞挂滿了西半邊天。東半邊的天空暗藍暗藍的,壓在灰蒙蒙的城市上空,像是要洗滌塵世間的一切。人力車把胡春江拉到養馬場大門外停了下來,今天的養馬場大門緊閉。平時大門口沒有放馬人員,今兒大門外有四個中年男人牽着四匹大馬在放牧。胡春江知道,這都是和他一樣執行任務的戰友們。

拉胡春江的人力車夫剛要敲門,大門開了,車直接拉了進去。老魁站在門口等他,他跳下車問:“兩位客人休息了嗎?”老魁小聲說:“兩位客人三天三夜沒睡覺了,這會兒讓他們休息一會兒。杜雲英同志在我住室等你,你去吧。”

胡春江進到老魁的住室内,看見母親閉着眼睛坐在沙發上平靜地休息。室内爐火正旺,暖暖的。他知道母親累了,不想打擾她。當他輕手輕腳正準備離開時,母親說:“坐下吧!”

母親說:“同志們都還不知情況有變,一會兒你得馬上安排。呼倫湖和田家彬他們都知道了,他們正着手按新方案執行。時間提前到晚上十點半。你得讓你的運輸小組早點知道。”

除讓他們知道計劃有改變外,運輸工具和人員也有所改變。

他一聽忙問:“什麼意思?”

母親說:“由于我們提前行動,原計劃用馬車護送改為用人力車護送。也就是說,今兒晚上你原先的兩個運輸小組不再執行原計劃,改為在邊境線上執行伏擊任務。”他一驚,問道:“伏擊?”母親說:“對,伏擊,伏擊也就是預備隊,是以防萬一的後備力量。”

他問:“人力車準備好了?”母親點了點頭。母親問他:“你們交通站能參加伏擊的有幾個人?”

他想了一下說:“五個,陸師傅、老魁、小宋、小寒和我。如果需要了養馬場還能派幾個人參加。”

母親忙說:“你不去,你另有任務。四個人就夠了,養馬場不再派人參加了。他們四人讓陸師傅當組長,天黑後出發,提前埋伏到我們計劃越境的邊境線兩邊,等到我們的人出境被蘇聯同志接到後,讓小宋學狼嚎四次,一次四聲,通知周邊的人撤退。等所有的人都撤退完了,伏擊小組再悄悄返回來,任務就算徹底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