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這是一間很小的會客室。燈光很溫和，爐火合适。羊毛地毯上的圖案是莫高窟壁畫。沙發是醬色的皮質原料，手感舒服。方天成和井上春樹進來後，見有兩個女招待在給他們沏茶，茶沏好後，給他們每人端一杯。兩個女招待退下後，井上春樹笑笑說：“方處長，啥事說吧。”
方天成端起茶杯，用目光淡淡地掃視一下井上春樹的笑臉問：“閣下，您身邊是不是有個女學生叫小紅？”
井上春樹正把茶杯往嘴裡送，聽方天成這麼一說，忙停了下來，眼神也變得有些異樣起來。他慢慢地放下茶杯，把目光投到面前方天成的臉上，問：“方處長，你怎麼有興趣問起小紅來了？”
方天成輕松地笑笑說：“受朋友之托，讓我打聽小紅的情況。”
井上哈哈一笑說：“是你們邊防軍那個中尉副連長吧。”
方天成說：“閣下什麼都明白呀！”
井上笑罷，認真地說：“我早已經給你那個中尉朋友傳過話，讓他早點死了這條心。小紅，是不會回到他身邊的。”
方天成知道，井上說完這句話，就沒有必要再說此事了。他把這個事開門見山地回絕了，說明這件事沒有回旋的餘地了。方天成沒有馬上搭腔，而是沉默地喝着茶。
井上見他不說話，也感到自己的話有些生硬。上次他托方天成放人的時候，方天成滿口答應了，而且也辦成了。現在方天成求他這樣一件事情，他直直白白地回絕了，似乎很不給方天成面子。他感到自己有一些唐突，對不住方天成。想到這兒，他友好地微笑一下，說：“方處長，我知道你是替朋友說情的，但這個小紅能不能回到你朋友身邊，我說了不算。請你諒解，如果我說了算，十個八個小紅我都讓你帶回去。”
方天成聽罷此言吃了一驚，問：“閣下您說了不算？啥意思？”
井上閉了一下眼睛，停了一會兒歎道：“方處長身份特殊，我不能多說。我隻提醒你一句，小紅能不能回到劉中蒙身邊，是國家說了算。”
方天成一聽，如滾雷過頂，頭皮麻麻的。他頓時明白了一切。他們東北軍情報處已經得到情報，日本新繼位的裕仁天皇，雖然還沒有舉行登基儀式，但他已掌握着日本“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常說，日本，應該到中國去建立政權，到東亞其他國家去建立政權。現在已有很多事實證明，他們想在中國關外的東北建國，計劃讓東北脫離中國政府的統治。為了建國，他們做了很多基礎性的工作，其中一項神秘的工作，就是招募才藝卓絕的中國男女學生到日本受訓，據了解分軍訓、諜訓、政訓和警訓。這些學生訓練期是兩年，兩年後回國，他們就會分配到日本駐中國各種機關。一旦将來他們“建國”成功，這些人才就會發揮作用。小紅，肯定是被招募到日本受訓去了。
方天成給井上添一些茶水，笑道：“閣下，我明白了。閣下不單單是商界的高人，而且還是為國家出力的政治家呀！”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井上笑罷，馬上收起笑容。井上心裡清楚，現在方天成挾權倚勢，手握生殺大權，為所欲為，而且有對抗日本的傾向。就現在的形勢看，不給他點面子是不行的。井上把頭往方天成這邊靠了靠，小聲說：“你方處長出面求情，我不能不考慮情面。你看這樣行嗎？我這兒女學生多的是，比小紅學曆高的有，比她長得好的有，如果你那個中尉朋友不嫌棄的話，我送給他幾個女學生，讓他到我這兒選，直到他滿意為止。外加一千塊大洋，作為補償。”
方天成想了想說：“感謝閣下給我這麼大的面子，這确實是個好辦法。這樣吧，一千塊大洋就免了，我讓他來挑選一個女學生吧。”
井上說：“你的朋友前期有些誤會，說是我看上了小紅，是我霸占了小紅。其實不然，國家的事無小事，我又不能給他過多解釋，希望他理解。”
…………
晚宴在井上春樹和方天成談完話不久就散了。
其實，今晚羅高明根本坐不住，原因是他心裡不靜，心不靜，一切不靜。建立騎警的事使他十分煩惱，這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北京來的這四個欽差大人，據說是不好惹的。他一要小心應對，二還得把剿匪工作彙報好。怎樣彙報，他心裡還沒有個準。兩個副局座和胡春江都在準備彙報稿，但不知道他們準備得怎麼樣了。因此，今天的晚宴他興奮不起來，也沒有心情打聽井上春樹與方天成到小型會客廳密談一些什麼。
在回去的路上，方天成的汽車把張代辦拉上。張代辦很關心小紅的事說得如何，于是他問方天成：“怎麼樣了，井上怎麼說？”方天成看看司機，搖了搖頭，沒說啥。張代辦看出了門道，這門道就是井上不同意放回小紅。
第二天，方天成把劉中蒙叫來，把井上說的方案給他講了。劉中蒙問：“這麼說小紅回不來了？”方天成似乎很生氣地問：“你真的就那麼喜歡小紅？”劉中蒙想說什麼，但方天成白他一眼說：“你喜歡小紅，就不準人家井上喜歡？愛江山更愛美人是男人的天性。你說，你同意還是不同意讓井上給你選另外一個女學生？”
方天成不能告訴他小紅去日本受訓了，這目前還是機密。昨天晚上在車上他沒告訴張代辦，主要是張代辦是給日本人做事的，他不能講。劉中蒙雖然是方天成的老鄉、同學，但劉中蒙是個沉湎淫逸的好色之人，好色之人都沒定力，沒有定力嘴巴就不緊。方天成不能給他講太多的事情。
方天成對他說：“如果沒有我的面子，井上這個老狐狸能給你送女學生？你做夢去吧。”
其實，劉中蒙也懂得一點兒人生的哲理，他認為，人的生存空間由兩條線劃定：一條是你的能力，一條是你的忍耐力。你要是能為人所不能，忍為人所不忍，你的生存空間就比别人大，否則，你的人生路就會越走越窄。劉中蒙忙點頭哈腰地笑道：“那是，那是。”
方天成說：“好吧，明天我給井上回話，你去挑美人吧。”
第三天，方天成和劉中蒙到井上春樹那裡去了一趟，當天就拉回來一名吹氣若蘭的女學生，此女十八歲，長相不比小紅差，而且還能說會道，笑起來很甜蜜，雖算不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顔值才華皆有。劉中蒙見了很喜歡，不久就納入了房内，這是後話，不提。
請井上春樹吃晚飯的第二天中午，胡春江到火車站去接井黎黎。這個時候，全警察局的人都知道胡春江的老婆要來了。反應最激烈的是瞿華瑩，今天早上，胡春江還沒有起床，瞿華瑩就去敲他的門。
胡春江耐着性子把棉衣服都穿整齊了，才去開門。瞿華瑩推門走了進來，大聲地說：“你穿蟒袍啊，這麼難？快把我凍死了。”
胡春江笑笑問：“大清早的，找我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