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警笛一陣陣地響過之後,幾輛黑廂式囚車開了出去。胡春江聽慣了這種聲音,他也不關心囚車出動去幹什麼事兒。右邊的看守所内,隐隐傳來慘叫聲,有男有女。胡春江同樣也聽慣了行刑室裡傳出的這種慘叫聲音。怪異的聲音籠罩着整個天空。
風慢慢地起了性,怒吼起來。井黎黎說:“在這種地方睡覺,你不做噩夢?”胡春江說:“剛來時真的不習慣,現在好了,晚上躺下就睡了。”井黎黎說:“我來前,杜雲英同志把警察局裡的情況都給我介紹了,我聽後很吃驚,這哪裡是警察局,分明是各派勢力博弈的地方。人人都是表面一把火,個個都是暗地裡一把刀。你整我,我防你,各代表一方利益,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真是個是非之地呀!”
胡春江說:“危險時時刻刻存在着。現在羅高明開始動手清查局内部的可疑人員,北京來的督察組主要是督察‘剿共’工作。螞蚱叛變了,不知道他已經供出了什麼。南方幾個省赴蘇的黨代表已經在上海培訓,馬上就要過來,我們的護送環境還不是那麼安全。這個警察局裡肯定還有我們的人,他屬于哪個戰線上的人我們還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們的任務是什麼。但是,他們對我很了解,我深深地感覺到,他們在暗處幫助我。”
井黎黎問:“他們已經與你聯系了?”
胡春江說:“螞蚱叛變的時候,有人往我這屋裡遞過條子,這個人肯定是我們的人,也肯定是警察局的人。這個人,我通過觀察,已猜到幾分。”井黎黎問:“能說給我聽聽是誰嗎?”“當然能!”他說,“我仔細地觀察過,毛先征有可能是我們的人。他的說話、為人、辦事,我能揣摩到他的内涵。”
井黎黎似乎很警惕地說:“我聽說局裡有人懷疑他。”
胡春江吃驚地看着井黎黎說:“你啥都知道,了不起呀。”井黎黎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胡春江說:“佩服你呀。”井黎黎平平地笑了笑,說:“别忘了,我也是做情報工作的。”她的微笑很好看。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大了,噼裡啪啦的雨聲告訴人們春天真的來了。整個大院很靜,隻有大門口值班的警察在背着槍晃悠。
胡春江打開門,用手接了一陣雨滴,涼涼的。他這樣做是怕有人聽他們說話。他右邊的房子沒人住,再往右是走廊的盡頭,走廊盡頭存放着一些雜物。平時為了防止有人偷聽,胡春江用很細很細、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鬃繩系着幾條木棍,如果有人從這裡走動,就會絆着鬃繩,木棍就會脫落下來發出聲響。他的左邊鄰居是刑警隊的一個技術員,此人話語不多,也是單身,平時見到胡春江隻是一笑了之。
這時,有女歌手唱的歌兒從空中随細雨飄來,是《送别》,隻聽歌聲唱道:
今十裡,
酒一杯,
聲聲喋喋催。
問君此去幾時還,
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
今宵别夢寒。
…………
胡春江觀察一下動靜,外邊很靜,隻有輕輕的歌聲在飄。樓下瞿華瑩的宿舍燈還在亮着,這歌聲肯定是從她屋裡傳出來的。說心裡話,他是怕瞿華瑩來悄悄偷聽。這個女人整天神神秘秘的,多次突然襲擊給他搞些小動作,使胡春江防不勝防。夜風帶着冷意闖進屋内,井黎黎打了個寒戰,胡春江也哆嗦了一下,他忙把門關上,轉身笑了笑。晚上突然與一個女子在一起,胡春江不免有些尴尬。
井黎黎給爐子裡添一些炭,說:“今後有交通員定期與我們聯系,他會及時送來上級指示,取走有關情報。當然我們特别交通站有重大工作彙報了也讓他帶走。還有,瞿華瑩你還不能太疏遠她。她知道的事情比你多,你要從她身上弄一些情報。她現在時時監督你,你要順勢貼着她,在她身上多了解一些事情。這不是我個人的意思,而是組織的意見。”胡春江為難地看她一眼,似乎很不情願地說:“本來,你來了,我就有理由疏遠她了,這麼說還不能太遠離她?”
井黎黎說:“是的,對她不能太遠,也不能太近,這個度你自己把握。據了解,羅和她穿一條褲子監視你的一舉一動,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