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羅高明臉陰陰地坐在辦公桌前,看着無言的大家,喃喃地說:“現在看看吧,在督察組督導期間,光天化日之下,這還了得?這不單是給我們警察局臉上抹黑,這不但是猖獗,而且是猖獗到了極點!”
胡春江這時站起來說:“局座,我和毛科長、瞿科長下去再商量一下購馬匹的事兒。”
羅高明想了想說:“好吧,去辦吧。”
他們三人站起來就往外走。當他們走到門口時,羅高明說道:“瞿科長留下,你們倆先走吧。”瞿華瑩走在前頭,聽羅高明要留下她,她閉一下眼睛,然後轉過身對胡春江、毛先征笑了笑,又返回辦公室。
胡春江與毛先征走了。
丁基元和項世成坐了下來,瞿華瑩往火爐裡加一些炭。羅高明對他們說:“說說情況吧。”
項世成說:“憑我的經驗,這是共産黨在鋤奸。”
丁基元很無奈地說:“我最怕這樣的案件,這種案子,十有八九破不了案。共産黨的狙擊手似乎都會飛檐走壁,槍響人飛,很難捉到。深魚被爆頭後,我們一無所獲,要不是我找了個替死鬼,我們沒法向上面交差。這兩起案件我看還是無頭案。”
這時羅高明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忙拿起話筒接聽。是東北軍情報處方天成打來的。
方天成:“是羅局座嗎?我是方天成呀!”
羅高明:“是我,方處長好。”
方天成:“今天發生在火車站和長春街那兩個案件已肯定是共産黨幹的,他們在鋤奸。給你說實話,被爆頭的那兩個人是南方派來的秘密人員,也就是共産黨的反水人員,他們棄暗投明後,共産黨并沒發現他們歸順政府,于是政府派他們悄悄地潛回共産黨内部進行卧底,這次派他們來是有特殊任務,核心是指認南方過來的共産黨人。唉,沒想到共産黨行動這麼快,他們剛到這兒,還沒有開展工作,就被爆頭了。”
羅高明:“原來是這樣呀!”羅高明想了想問:“是哪個政府派來的?”
方天成:“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第一批派過來的還大有人在,随後還要派第二批、第三批過來。他們是殺不完的。你如果把行兇的共産黨抓到了,我建議司令部和省警察廳給你慶功。”
羅高明:“謝謝,我會努力的。”
方天成把電話挂了。
羅高明放下電話,看着他面前的三位部下說:“證實了,就是共産黨在鋤奸。剛才方天成說,南方派來一些叛徒到滿洲裡來,任務是指認南方過來的共産黨人。”
瞿華瑩說:“我與共産黨打交道這麼多年,他們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大英雄,一種是大狗熊。第一種人我真是佩服得很,什麼刑他們都能吃得下,并且不怕死,很多共産黨人是笑着走向刑場的,這些人對我來講是個謎,不知道什麼思想在支撐他們。比如說張大帥絞死的共産黨領袖李大钊,人家就是笑着自己走向絞刑台的,當時憲兵要架住他上絞刑台,他拒絕了,他是第一個昂首闊步地走向絞刑台的。還有和李大钊一起被絞死的唯一一個革命女青年張挹蘭,更是讓人佩服。張挹蘭是最後一個被執行的。聽說她站在那裡近三個小時,看着前面十九個人被執行,而她始終面帶微笑,神色自如。執行官曾問她,你不怕嗎?她說,幹革命是準備着犧牲的,被絞死和被槍斃,都是意料中的事兒!這些人,你能理解嗎?第二種人不值得一談,他們看見刑具就投降了,别說用刑了。這種人投誠過來後看似是死心塌地為黨國賣命,其實不一定。共産黨鋤奸隊裡的人,大都是第一種人。今年我回南京過年,南京中央黨部抓到了一個共産黨‘紅隊’隊員,在火車上押解時,一不小心,跳火車身亡了。我真的不明白,共産黨怎麼能把那麼多不怕死的人糾集到一起呢?現在那些投誠過來的人那都是共産黨陣營裡的狗熊,怕死鬼,是看見刑具怕得要死的人,讓他們來執行特殊的任務,可能嗎?真是天大的笑話。不信大家走着瞧,今天這兩人被爆頭而死,其餘的肯定吓得不敢再抛頭露面了。指望他們指認共産黨,門都沒有。他們要是能捉拿到共産黨,我們警察局解散算了。”
瞿華瑩說得認真,大家聽得仔細,都想,瞿華瑩為何要說這些話呢?
丁基元說:“我贊同瞿科長的意見。讓這些熊包來參與偵破共匪的案件,這真是無能的決策!”
項世成把他的獵鷹眼一翻說:“咱抛開共産黨不共産黨不說,大街上被打死了兩個人,總得向社會有個交代,總得向上邊交差。我認為該破案還得破案,最後真破不了案了向上峰寫個報告,把案件挂着也行。剛才方處長的電話我沒理解錯的話,就是讓我們盡早破案。”
羅高明說:“丁隊長,你抽調刑警隊的得力幹将,成立個專案組,圍繞着這兩個人之死,展開大調查,要放開手腳,采取手段,甯肯冤枉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大家要給丁隊長大力提供情報支持,并多與東北軍情報處緊密聯系,力争做到情報資源共享。也有可能我們會以這兩個案件為突破口,把咱滿洲裡的共産黨人一網打盡!”他停了一下說:“沒什麼事了都回去工作吧。”
他說完,三個人離開了。瞿華瑩剛走到門口,羅高明說道:“瞿科長留下,我還有事兒問你。”瞿華瑩看一下項世成,項世成沒看她,徑直出門走了。不知道她為什麼臉熱了一下,肯定紅了。丁基元也走了,他走得很急促。瞿華瑩今天沒穿制服,而是一身毛茸茸的黑上衣和棉質褲子。穿這種褲子,臀部顯得特别圓,特别瓷實,加上皮靴也是黑色的,看上去格外的精神。她轉過身,關上門,問:“有啥事兒?”羅高明從座位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向門口走來。他邊走邊問:“昨晚我約你,你為啥不見我?昨晚明決和兒子都不在家,多麼好的機會,你咋不來呢?”他說着把門反鎖上了,随即一把把瞿華瑩拉到他面前,以最快的速度緊緊地抱住了她。她沒有掙紮,而是用手輕輕地摟着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前。她摸到了他的皮帶,也摸着了他的手槍。羅高明今天也是便裝,衣服很軟,是毛料的。她聞到了他身上的獨特的味道。他倆多次在辦公室這樣了,整個警察局,應該都知道他倆的事兒。隻要他們倆單獨在辦公室,任何人是不敢來打擾的。他居高臨下地摟着她的膀子,把她盤到他的胸前。他小聲地問她:“你昨晚在幹嗎呢?為何不去見我?”
她說:“那是明決的天地,我不想去。”
他又用力摟她一下,說:“昨天晚上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