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2頁)

他又用力摟她一下,說:“昨天晚上我很想你!”

瞿華瑩憤憤地說:“明決在家你就不想我了,她不在你就想我,我是什麼?是替代品嗎?”

他忙說:“什麼時候我都想你。”

“騙人!”她說。

羅高明停了一會兒,問:“自從北京督察組來了以後,我感覺你心裡一直悶悶不樂。”瞿華瑩聽他這麼說,身子一抖,心房疼了幾下。她用迷茫的目光看着他,問:“北京督察組與我有啥關系?他們來了我有啥不高興呢?你問的問題真是牛頭不對馬嘴!”羅高明笑笑說:“我是瞎說呢,你何必反應這麼強烈呢?”瞿華瑩說:“就因為你瞎說,所以我反應才強烈!”

停了一會兒,羅高明又問:“是井黎黎來了你不高興嗎?”她閉着眼睛,無言了。他認為他說到了她的要害處,于是他說:“胡春江是日本人的眼睛,井黎黎很可能也是日本派來的特務。現在他倆搬到我的隔壁去住,我感到有些壓力,不管是日本人,還是日本嫡系,我們都得防着點兒。”停了一會兒,他又說:“你隻有監視胡春江的責任,沒有喜歡他的義務,你更不能恨井黎黎,你恨她,就證明你愛胡春江。胡的水很深,你堅決不能有愛他的心思,幹我們這一行的,不能有兒女情長。”她問:“你這會兒摟着我算什麼?不是兒女情長?”他嘿嘿一笑說:“我們是在談工作!”

她說:“你算是個有本事的人,能把玩兒女人和工作一起搞,你是個高手啊!”

羅高明笑笑,沒有反駁。他把聲音壓低說:“你明天去哈爾濱一趟,悄悄地把井黎黎的底細弄清楚。把她的家庭背景和家族、與日本人的關系等都弄清楚。”

她一聽,眼睛一亮,問:“為什麼要這樣?”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說:“她不就是個家屬嘛,有啥調查的?”他說:“如果真是個家屬身份,那再好不過了。怕她不止是一個家屬。”她問:“我一個人去嗎?”他說:“這事隻能咱倆知道。”

“明白了!”她說着站起來就要走。他又說:“今晚我們在一起吧,想你了!”她低着頭,讓頭發垂下來,把臉蓋住了。她停了一會兒擡起頭說:“我不想聽你說在一起,‘在一起’這三個字聽起來像鬼混。”羅高明愣一下問:“那怎麼說?”她硬硬地說:“你應該說……”她說一半,打住不說了。一會兒,她又問:“怎麼,今晚明決和兒子還不在家?”他說:“他們去長春了,大帥府一個副參謀長的三姨太過生日,她去祝賀了。”她又低頭想了一會兒說:“可以。但不能去你家,去你家除我心裡不舒服外,主要是周邊眼睛太多,大都是你老婆的眼線。還有……胡春江夫婦又住在你的隔壁。”

羅高明爽快地說:“後半夜,我去你那兒。”瞿華瑩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羅高明看着她的背影和渾圓的臀部,心裡一陣熱流湧動。他想,自己已經離不開她了。

瞿華瑩走出羅高明辦公室,伸手看看表,已是十二點了。她想想今天上午的活兒,真是不少呢!剛上班她和項世成研究東北軍情報處毛先征的立案問題,後來又和胡春江、毛先征研判購馬匹事宜。随後又讨論兩起“爆頭”案件。最後羅高明又公私不分地給她安排前去哈爾濱調查井黎黎底細的事兒。這一上午,真的很累了。

這時,胡春江匆匆忙忙地從辦公室出來,她忙笑着對他說:“胡局助,今天中午夫人做啥飯呀,我能去吃嗎?”胡春江小跑着下了樓,邊下樓邊說:“你去吧,我今兒中午有應酬,黎黎正愁沒伴呢!她做啥,你吃啥。”瞿華瑩見他慌慌張張,沒把她放在心上,臉色一陰,馬上說:“那算了,我不去了。”

樓下停一輛黑色小轎車,胡春江走到跟前,打開車門扭身鑽了進去。車是一個地方牌照,瞿華瑩不知道他要去幹什麼,為什麼那樣慌張。瞿華瑩把眼睛眯了眯,轉身又來到羅高明辦公室門前,她敲了敲門,沒等羅高明說進來,她猛地推門進去了。她說:“胡局助坐一個地方牌照的黑轎車出去了,你看是否跟蹤一下?”羅高明擡眼看着她,很随意地點了一支煙,說:“我沒猜錯的話,他和毛先征去談購馬的事情了。算了吧,這次有毛先征在,就别跟蹤了。”瞿華瑩停頓了一下說:“明白了。”說完轉身就走。羅高明說:“晚上的事情别忘了啊。”瞿華瑩轉回身說:“羅局座,不在辦公室說私事好嗎?”說完,她“啪”地把門關上走了。

黑色的小轎車出了大門口,往左一拐上了大街。初春的滿洲裡風還是那樣的大,那樣的涼。灰蒙蒙的天空籠罩着低沉的城市,給人一種沉悶的感覺。光秃秃的樹枝無趣地望着天空,一群群鳥兒在枝頭上飛來跳去。馬路兩邊的店鋪都死氣沉沉地關着門,大街上的行人不多。開車的是個中年男人,一臉胡子,厚厚油油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像個礦區的工人。剛才就是他上樓敲開胡春江辦公室門,站在門口問:“胡春江胡局助在嗎?”胡春江正在看省警察廳批給他們組建騎警的方案,聽見問話,擡頭看見辦公室門口站着這樣打扮的人,他馬上意識到有啥急事了。他問來人:“你是?”

來人說:“我是市政府救災中心的工作人員,有一封信得交給你。”胡春江看一眼來人,接過他遞過來的信封,打開一看,是一封尋人啟事。他的心大跳幾下,知道用這種辦法給他送情報,必定是十萬火急的事情,不然不會冒這麼大風險派人親自來送。他認真看了一下,把尋人啟事翻譯過來,意思是馬上跟送信人走,坐他的車,越快越好。他看完尋人啟事,順手放到爐子上燒了。

“走吧!”來人說完先下樓了。

胡春江略等了一下,馬上走出辦公室向樓下走去。剛到樓梯口,遇見瞿華瑩叫他,他怕她再糾纏住他,小跑下了樓,邊下樓邊說:“中午有應酬,你和黎黎一起吃飯吧。”小車在大街上走走停停,然後又轉了幾個回頭彎,來到一個民宅門口停下了。胡春江知道,他這樣開車,是防止跟蹤,一看就知道是個有經驗的地下工作者。他倆坐在車内,誰也不跟誰說話。

一會兒,有一輛挂軍隊牌照的吉普車開了過來,來到他們車旁,吉普車後邊的玻璃窗打開了,是呼倫湖。他向司機笑了一下,然後對司機師傅說:“讓胡警官上這輛車吧,你沒事了,回去吧。”

胡春江打開車門,下了小轎車,他以最快的速度拉開吉普車門,上去了。他坐進車裡一看,除司機是個軍人不認識外,其餘三人他都認識。前排副駕駛坐的是洪永升,他是北滿特委哈爾濱交通站負責人,他來滿洲裡,肯定有大事情。後邊兩位一個是呼倫湖,一個是毛先征。他上車後,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奇地看一下毛先征,說:“其實我心裡早有數了,平時你做事、為人、與同事交往,包括與羅高明的關系,我感覺到了你的不一般,特别是你在處理棘手事件時的做法。那天晚上往我宿舍遞紙條說螞蚱叛變了,是你幹的吧。”毛先征笑了笑,閉了閉眼睛說:“是的!”胡春江激動地與毛先征握了握手,說:“我知道我不孤單。”毛先征說:“我們都不孤單。”

汽車開出了城,向沃野千裡的草原駛去。洪永升的眼鏡有一層薄霧,像是濕潤的空氣浸泡過的。他把臉扭過來,說道:“今天我們在這吉普車上開這次會,是從當前滿洲裡的形勢和安全綜合考慮的。今兒我們啟動緊急聯絡辦法是有急事給大家通報。我受杜雲英同志的委托,迅速趕來告訴大家一件事……”

這時,呼倫湖插話說:“永升同志剛剛下火車,我接到緊急通知後,立即安排車輛,通知大家來。”胡春江看着洪永升嚴肅的臉,心裡沉沉的。他預感事情重大。

綠色的吉普車慢慢地在草原上行駛,他們的前方,是一個個白色的蒙古包,蒙古包上方,有豎立的煙囪在冒着青煙。這時正是中午時分,牧民們都在做飯……

再往前,那是一片片水域,那應該是呼倫湖。湖邊有很大的水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