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魁問：“這是哪裡出了問題，是内部出叛徒了嗎？”
胡春江說：“目前還不清楚，黨組織正在想辦法打聽消息，有消息了組織上會通知我們的。”
大家都沉默了。
這時小宋回來了。胡春江見人員已到齊，忙說：“上級交給我們一個臨時任務，具體是這樣的：共産國際給我們南方根據地派來一名外國專家。後天晚上從蘇聯的86号小站下火車，然後步行越過邊境線，上級把迎接專家的任務交給了我們特别交通站。大後天早上再把專家送上去哈爾濱的火車，火車上的保衛由中共北滿特委保衛部負責。大家議論一下，我們怎樣接應。”
大家對視一下，都沉默了，思考怎麼幹才萬無一失。多年的地下工作使他們已經形成了固定的工作思維：每項任務，不管是大是小，他們都會考慮周全，都會做到缜密，不許出一點閃失。一會兒，老魁說：“據我所知，這一時期邊防軍沒有春節前管得那麼嚴，巡邏也不及時。我認識草原上一個小土匪，他說這個時期偷渡出入境如跑大路那麼随便。這項任務，我們好完成！”陸師傅問：“蘇聯那邊定時間沒有？”胡春江說：“定了，時間是後天晚上下半夜一點到兩點之間。”陸師傅說：“這個時候是巡邏最松懈的時候，迎接他們應該沒問題。”
胡春江說：“我有個想法，大家聽聽行不行。後天晚上你們四個人化裝成東北軍軍人，攜帶武器，然後從南邊悄悄進入蘇聯境内，大約步行一個小時能到指定地點。他們選擇的入境地方是個薄弱地點，這個地方邊防軍隻巡邏，不放哨，在他們巡邏的空當開始迎接行動。我們接到專家後，迅速入境，安全轉移。滿洲裡地下黨組織給我們一輛軍用小汽車，我乘這輛軍用車在一個小村莊南路口等你們，這個村莊叫大屯。”
大家一聽，頓時氣氛活躍起來，都說好方案，安全又利落。小寒說：“對呀，終于有活兒幹了，說起來我們是特别交通站，可是整天待在養馬場沒事幹，天天喂馬，天天看天上的雲飛，天天聽風在唱歌，快把人急死了，有了活兒，渾身都有勁兒！”大家見小寒有些激動，都笑了。
胡春江說：“既然大家都贊成這個方案，那麼，我就把細節給大家說說。東北軍軍裝的事兒和軍用小汽車的事兒，我負責辦理，最遲明天中午就能到位。軍裝弄一身少校服，一身少尉服，兩身士兵服。陸師傅穿少校服裝，老魁穿少尉服裝，小宋和小寒穿士兵服裝。你們四個人每人都配雙份武器，陸師傅和老魁每人一把手槍，再各配兩枚手雷。小宋和小寒每人一支長槍、一把手槍、兩枚手榴彈。你們四人組成迎接小組，陸師傅為組長，老魁為副組長，後天晚上十一點悄悄出發，力争提前一個半小時到指定地方。”
陸師傅問：“沒有暗号嗎？”
“有！”胡春江将暗号說了一遍。胡春江接着說：“對方過來四個人，一名軍事專家，一名中國翻譯，二名蘇聯随從，都是男同志，沒有女人。”
這時小寒突然說：“這幾天如果運送馬匹的車皮搞定了，他們四個人可扮成馬商，随車皮押送馬匹往關内為最好。”
小寒一句話說得大家眼睛一亮，胡春江似乎也被他這句話點醒，心裡敞亮了許多。陸師傅一聽高興地說：“對啊，這個辦法好呀，既穩妥，又安全！”胡春江開心地笑道：“小寒平時不說話，說話就是一語驚人呀！小寒說的這個辦法真的不錯呀，我看可以考慮。明天中午或者下午我安排人把軍裝送來。武器還用我們自己的。我出來快一天了，得回警察局了。我現在身後的眼睛太多呀，不得不時時小心。”
胡春江回到警察局的家裡，井黎黎正焦急地等他回來。他進門的一瞬間，井黎黎急急地說：“你可回來了。羅高明派人找你幾次了，他們問你幹什麼去了，我說你為購買馬匹的事兒答謝日本人去了。羅高明帶話說，你回來了馬上去見他。”
胡春江把莫洛米夫被東北軍帶走和迎接護送外國專家的事情給井黎黎說了一遍。她沉思了一會兒問：“會不會是叛徒認出了莫洛米夫？”胡春江搖搖頭說：“目前還不知道，東北軍的黨組織正在打聽，一有準确消息，黨組織會告訴我們的。”井黎黎說：“那落娃得趕緊離開滿洲裡，不然太危險了。”“組織上正在安排，我想她馬上就會撤離的。”
胡春江伸手看表，已是下午四點半。警察局機關五點下班。他對井黎黎說：“我去看看羅高明找我有啥事兒，你做晚飯吧，我一會兒就回來。”井黎黎說：“我也出去一趟。”他一聽忙問：“幹嗎去？”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去買瓶醋，光想吃醋。”胡春江忙說：“外邊天涼，别出去了，一會兒我去街上買一瓶吧。”井黎黎想想說：“還是我去買吧，你一個局座助理、警務調查科長去大街上買瓶醋，不合适。”胡春江笑笑說：“還是你想得細，那你去買吧，衣服穿厚一些，别凍着肚子裡的小寶寶了。”他說完就走了。
胡春江來到羅高明辦公室的時候，他辦公室裡坐着一個人。他一看認識，是他大哥胡春海。胡春江見大哥面無表情地擡頭看了一眼，他馬上知道大哥佯裝不認識他。這時羅高明忙給胡春江介紹說：“這是日本領事館的胡翻譯，怎麼，你那麼多日本朋友，你不認識胡翻譯？”胡春江忙走過去與大哥握了握手，然後說：“認識是認識，隻是平時聯系得少。”這時大哥看一眼羅高明說：“羅局座，這件事兒就讓你費心了，我先走了，你們也該下班了。”羅高明忙站起來說：“您回去向田基先生問好，并轉告田基先生，讓他放心，這件事我們一定辦好！”
胡春海說：“謝謝您，太感謝您了！”說完告辭了。
羅高明和胡春江把胡春海送到樓下，這時，正好井黎黎從操場那邊過來，井黎黎見羅高明和胡春江在送客人，馬上放慢了腳步。她用特殊的眼光看看胡春海，胡春海也看她一眼，然後轉身對胡春江和羅高明說：“留步，留步，外邊天涼，回去吧。”胡春海轉身走了，井黎黎一直在看他。樓下停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是日本領事館的車。羅高明扭臉見井黎黎走過來，忙笑道：“弟妹上街去啊，你買啥我讓通信員去得了。”井黎黎忙笑道：“謝謝羅局座，不用了。”她說完看一眼胡春江，走了過去。
胡春海拉開車門，扭頭往後又看了一眼井黎黎。這時井黎黎正走到他身邊。井黎黎很鎮靜地低頭走了過去，輕得像風一樣，留下一陣香味在空氣中散發。
胡春海鑽進車裡，小轎車一溜煙地開跑了。
他倆回到辦公室，胡春江問：“局座，你找我有事兒？”羅高明伸手按一下桌子上的電鈴，一會兒，通信員推門進來了。羅高明對通信員說：“你去找一下龔培潮和何之幹，讓他倆來一趟。”
羅高明看一下胡春江問：“買馬匹的賬與日本人算完了吧？”胡春江說：“算完了。他們對咱挑馬匹的事情也沒有說啥，今天中午我請他們吃飯，下午又去陪他們跳舞，因此回來晚了。”羅高明說：“剛才我召集班子開一個緊急會議，找不到你，也就沒有等你。”胡春江一聽緊急會議，忙問：“有啥大事兒要研究的？”羅高明說：“接上峰通知，從今天晚上起，我們滿洲裡夜晚實行宵禁，大小街道都要戒嚴。”胡春江一聽，心裡咯噔了一下，如讓鐵錘砸了一樣沉悶。他剛把迎接外國專家的事兒安排好，這會兒怎麼又要宵禁呢？出啥事兒了？羅高明看見胡春江的臉一陣蒼白，問道：“你哪裡不舒服嗎？臉色這麼慘白？”胡春江忙平靜一下心境，笑道：“沒什麼，這兩天血壓有一些高，不過沒事兒，吃着藥呢。”
胡春江問：“為什麼要實行宵禁？”羅高明說：“上級沒說為什麼。”他又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羅高明說：“從今天晚上開始。分工是這樣的：東北軍管城東城北區域，我們警察局管城南城西區域，鐵路警察局管火車站周邊區域。晚上七點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實行戒嚴。這一段時間，如果沒有特别通行證，任何人不能在大街上行走，更不能進城出城。”
胡春江暗想，為啥突然宣布宵禁了呢？難道是敵人聞到了什麼氣味？難道是兩位外國軍事專家入境漏了風聲？難道……難道是莫洛米夫出了問題？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莫洛米夫是蘇聯老紅軍，是老革命，是共産國際培養起來的優秀特殊工作者，在他身上肯定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另外，剛才大哥胡春海來找羅高明幹什麼呢？他似乎是讓羅高明幫什麼忙。這會兒，胡春江心裡有點亂。
胡春江用長歎一口氣來平緩自己的心态，他似乎漫不經心地又問羅高明：“白天實施宵禁嗎？”羅高明搖搖頭說：“白天沒有禁令。”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的是抓治安工作的副局座龔培潮和治安科長何之幹。胡春江見他倆進來，忙站起來說：“局座，我出去一下……”羅高明忙說：“事情還沒有說完呢，你先坐下等一會兒，我給他們交代點事情。”
這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春天的夜晚，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