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瞿華瑩進來嘿嘿地笑了一陣，說：“如果我進來不方便了，我先出去。”
羅高明平平地問她：“有事？”
瞿華瑩說：“剛才騎警隊的原隊長給我送來一份經費申請報告，他說他們的人和馬都沒有吃的了，問我咋辦。”
羅高明反問她：“你說咋辦呢？”
瞿華瑩說：“讓我說你得給錢，你不給我錢，我也不會造錢，天上能掉下來？”羅高明輕輕一笑說：“那毛先征幹時，他從來沒有向我要過錢，反而我從來不缺錢花，而現在……”瞿華瑩冷冷一笑說：“那好吧，你讓我把咱警械庫裡的輕重武器賣給共産黨，我也不向你要錢。”羅高明很悠閑地點支煙，笑了，說：“瞿科長，你有本事就賣。誰通共，我就抓誰！”瞿華瑩臉一陰，說：“你——!”
這時，胡春江忙面向瞿華瑩豎指堵嘴，示意不讓她再說。随後，他轉向了羅高明，插話道：“局座，說起來毛先征出售武器，我倒想起來個掙錢的辦法。”羅高明眼睛一亮，忙說：“啥辦法，快說說。”瞿華瑩一聽他這樣說，她的目光由冰冷變成了一種期待。胡春江說：“昨天我家黎黎來了幾個親戚，他們路過這兒來看看黎黎。黎黎不是懷孕了嘛，他們很關心。他們是與老毛子們做貿易的，這次他們準備去蘇聯考察貿易行情。我想，咱雖然不能像毛先征那樣倒騰槍支，但咱可以倒騰點其他東西啊，如木材、鋼材、馬匹、牛羊、奶餅什麼的。一年弄幾次，我們全局吃的喝的不都有了嗎？”
羅高明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問胡春江說：“對了，昨天晚上我聽說你和黎黎到火車站接客人去了，就是接這些客人的嗎？”胡春江昨晚已猜到，羅高明肯定已經知道了他昨天晚上的接站活動，也知道今天羅高明必然會問他。他嚴謹地把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在大腦裡過濾了一遍，發現沒什麼纰漏，然後笑道：“是的，他們到咱這兒一是看黎黎，二是考察一下滿洲裡牛羊肉的價格以及其他物資市場行情，然後想把這裡的牛羊肉銷往蘇聯。對了，昨天晚上我看見葉科長、項科長帶着弟兄們到火車站查什麼人，好像東北軍情報處的人也去了，出什麼事了嗎？”他說完看一眼瞿華瑩，瞿華瑩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其實發生了什麼，她最清楚。
羅高明輕描淡寫地說：“市政府特務科喂養了一個從上海過來的共黨反水人員。此人整天化裝秘密在列車上活動，這次他指認了上海來的一個共黨大魚，是個女人。師偉認為不可能就她一人過來，于是，就讓我們派人到火車站盤查。東北軍派人去，有可能方天成也是受師偉的指派。”
胡春江“噢”了一聲，問：“原來如此。後來盤查到可疑人員沒有？”
羅高明搖了搖頭說：“竹籃打水，隻抓了幾個小毛賊，無功而返，費日損功。”
胡春江問：“那個女共黨在咱看守所關押着嗎？”羅高明苦惱地笑笑說：“人家師偉不相信我們，把人關在東北軍軍營裡。師偉這個人呀……”沒等羅高明說完，胡春江突然問瞿華瑩：“你剛才說讓我做貿易是嗎？”瞿華瑩點點頭說：“你胡局助有這個人脈嘛，也有這個能力，特别是你和你夫人家族與日本人的關系，你做貿易是不成問題的。你說對嗎？”剛才胡春江突然打斷羅高明的話，羅高明意識到了他的用意。羅高明知道胡春江怕他在瞿華瑩面前議論師偉。于是羅高明接着瞿華瑩的話題說：“是啊，春江人脈廣，做貿易一定能夠成功。”
胡春江沉思了一下，說：“羅局座和瞿科長相信我，那我就試一試。”羅高明說：“這件事情我看得抓緊辦理，我現在是财匮力绌，真的沒錢養這個騎警隊了，下一步我總不能讓這支警隊去放馬吧。”
胡春江沒有接她的話茬，而是若有所思地說：“如果咱想搞貿易，想撈點經費，這次就是個機會。”羅高明忙說：“快說說看！”胡春江說：“黎黎的表叔這一次除來咱滿洲裡考察牛羊肉市場行情外，還要去蘇聯做貿易的。日本人在青島、大連需要一批木材和鋼材。黎黎的表叔代表日本人前去蘇聯那邊采購這批物資。如果可能的話，我随黎黎表叔一起出境到蘇聯，讓他幫助我們采購一批木材和鋼材回來，我想盡量多弄一些，這樣賺一些養騎警的經費是沒問題的。”
羅高明一聽，興奮起來，高興地說：“行啊，我雙手贊成！你去盡量多弄一些鋼材，鋼材是目前最受歡迎的物資。”
羅高明說：“我看行，如果黎黎的表叔同意，你别猶豫，馬上去。”胡春江說：“好吧，我今天見她表叔了向他提一提，我想他會答應的。”羅高明笑道：“我相信黎黎的表叔會支持的。”瞿華瑩說：“我想，你不要以警察局的名義提出來，以自己的名義提出來為好。”
羅高明說：“話是這樣說，瞿科長說得有一定的道理，說我們自己搞貿易掙錢當經費，我臉上挂不住。你就以自己的名義提出來吧。”胡春江又沉思一下說：“那樣恐怕不行，如果表叔問我個人要那麼多錢幹嗎，我怎麼回答？他對我在警察局幹事期望值很高，總想讓我職務再高一點光宗耀祖，我這樣拼命地倒騰錢，與他對我的期望值不相符，怕他誤會我而不同意，如果為這他不同意，我們這樣說不是适得其反？”
羅高明和瞿華瑩聽了，都無語了。
胡春江似乎下決心地說：“我看這樣吧，我随便編個理由，我就說東北軍讓我這樣做的，這個表叔跟東北軍不熟悉，他絕對不會打聽的。”
羅高明說：“這個辦法好！”
瞿華瑩說：“我看可以。”
胡春江對羅高明說：“黎黎那位表叔在大連就辦好出境手續了。如果讓去的話，您得給我簽個出境證。為了保險順利，您再給那位表叔補簽一個出境證吧。”
羅高明表态說：“沒問題，你什麼時候要，什麼時候簽！”
胡春江一聽，心裡暗暗高興，他的目的達到了。昨天晚上他還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發愁怎樣把一号首長送出境，這會兒突然有了辦法，而且還是讓他親自護送一号首長過去，這真是天大的收獲，今兒晚上開會，他要把這個情況通報給母親和同志們，母親他們聽後也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然而，這會兒他想到金牙大媽在東北軍那裡關押着，心裡又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