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貴眼鏡沒了,眼睛腫成一條縫,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挂着血絲。
他渾身骨頭像散了架,衣服被汗水和木頭上的濕氣浸透,又冷又黏,沾滿了泥巴和松脂,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哼…”他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帶着怨毒的咕噜聲。
“搬回去也是白搭,一堆濕木頭,等着長黴吧!”
他聲音嘶啞,像破風箱。
話音未落。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腫脹的臉上!
力道之大,打得他腦袋猛地一偏,耳朵裡嗡嗡作響。
“再廢話,老子把你扔下去!”江安冰冷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周金貴渾身一哆嗦,剩下的話全噎在了喉嚨裡。
他死死閉上嘴,蜷縮在冰冷的木頭縫裡,隻剩下絕望的嗚咽。
拖拉機一路突突,卷着煙塵回到青山屯。
車鬥颠得厲害,周金貴幾人癱在濕木頭縫裡,骨頭都快颠散架。
車剛在大隊部曬谷場邊停穩,周金貴第一個掙紮着想爬下車鬥。
“媽呀,可算到了。”他嘟囔着,手腳并用往下蹭。
一隻沾滿泥污的黑手猛地伸過來,鐵鉗似的薅住了他後脖領子。
“急啥?周大技術員?”楊大毛那張黑臉湊近,帶着汗味和泥腥氣,咧嘴一笑,露出白牙:“這堆濕木頭,還沒落地生根呢!就想溜?”
周金貴被勒得直翻白眼,氣急敗壞地掙紮:“楊大毛,你…你撒手!”
“簡直是欺人太甚,我們幹一天了,骨頭都累斷了,就不能回去躺一下?”
“你們這些跟着去的勞力,憑什麼站着看?憑什麼不幹?”
他指着旁邊幾個跟着去、正捶着腰的村裡小夥。
“喲呵?”楊大毛手上加力,把周金貴薅得腳尖離地,臉憋得通紅。
“老子幹不幹,輪得着你個廢物點心放屁?安子哥讓我盯死你們這幾個賭債鬼,那就别想偷半點懶!”
“你…唔…”周金貴話沒出口。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結結實實扇在他臉上,打得腦袋嗡嗡響。
“再放屁,老子把你挂車鬥上當旗!”楊大毛眼一瞪,兇光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