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主任,一位頭發花白、面容疲憊卻帶着醫者沉穩的老專家,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微微彎下腰,試圖扶起林岚,但後者像紮根在地上一樣紋絲不動。
他身後站着幾位同樣面色凝重的副主任和主治醫生,大家都沉默着,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無力感。
“小林,小張,”白主任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我們…理解你們的心情,真的理解。沒有一個醫生不想救活自己的病人,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個被儀器包圍的小小身影上,眼神充滿了痛惜,“問題不在于錢。是孩子…太小了,太脆弱了。”
他指了指旁邊一台閃爍着複雜圖像的高端設備屏幕,屏幕上清晰地顯示着嬰兒顱内的一個陰影。
“你們看,這個瘤子的位置太刁鑽了,緊貼着最重要的神經和血管。它需要極其高精密度的手術,就像…就像要在針尖上跳舞,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偏差。”
林岚猛地擡頭,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設備!白主任,用最好的設備!您不是說我們醫院是…是國内最好的嗎?設備不都是國外進口的嗎?”
白主任沉重地點點頭:“是,我們用的已經是國内能引進的最先進設備了,但是…”
他再次無奈地搖頭,“對這個孩子來說,還是…不夠精細。那個瘤子和周圍組織的界限太模糊,在現有技術條件下,我們無法保證手術刀能完全避開那些緻命的神經叢。
強行手術,風險…幾乎是百分之百,孩子…下不來手術台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那國外呢?!”林岚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聲音尖利起來,“國外總能有辦法吧?!我們去!我們現在就帶着孩子去!”
白主任身後的主治醫生們交換了一個更顯無奈的眼神。
這時,站在角落裡,一個戴着眼鏡、看起來剛工作不久的小醫生,臉上帶着猶豫和掙紮,嘴唇嗫嚅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
他低低地、幾乎是用氣聲對旁邊的一位副主任提醒道:“李副主任…我…我最近看文獻,漂亮國…漂亮國那邊好像有實驗室剛公布了一款原型機,
據說…據說影像芯片精度可能達到了3納米,還在試驗階段…”
那位李副主任眉頭立刻緊鎖,還沒等小醫生說完,就嚴厲地低聲打斷:“小周!别亂說!
那還是實驗室裡的東西,離臨床應用還差十萬八千裡!根本不成熟!再說,就算它真的成熟了,現在也拿不到!”
他轉向林岚和張濤,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現實,“而且最關鍵的是,孩子現在的狀況,别說長途飛行,就是救護車稍微颠簸一下,他顱内的壓力波動都可能直接導緻…導緻瘤體破裂出血,後果不堪設想!根本不可能承受轉運。”
“那…那怎麼辦?!難道…難道就…就隻能…”林岚的嘴唇劇烈顫抖着,後面的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巨大的絕望像黑色的潮水瞬間将她淹沒。
她身體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從跪姿頹然跌坐在地闆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張濤趕緊撲過去扶住她,夫妻倆抱在一起,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聲在安靜的病房裡低低回蕩。
那聲音,聽得人心都要碎了。
這樣的場面,即使是見慣生死的幾位醫者都忍不住動容。
病房裡的氣氛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中,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護士神色匆匆地快步走到白主任身邊,俯身在他耳邊急促地低語了幾句。
白主任原本緊鎖的眉頭猛地一挑,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極度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色,緊接着是凝重和思索。
他立刻直起身,對李副主任等人使了個眼色,聲音低沉而急促:“快!跟我走!”
幾位醫生也察覺到了異樣,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跟着白主任,步履匆匆地離開了病房,留下一屋子愕然和尚未散去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