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1頁)

過了三月,闵敏便正式到禦前侍奉。

這可不是先前那種躲在小廚房,而是真正在萬歲爺的跟前,隻要不是魏珠轟她出來,隻怕這朝堂之上的風雲異變,沒有一件一樁是能夠躲過她的眼睛和耳朵了。

頭一天到康熙的禦書房裡面,一邊聽着掌事太監一樣樣的把事情交代清楚,一邊心裡頭浮上了一絲絲無可名狀的不安。即便魏珠交代清楚了,禦前當差隻需謹言慎行、兢兢業業,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但是另一句話卻是更根深蒂固地紮在闵敏的心裡,那就是伴君如伴虎。

長那麼大,不論是面對怎樣的場面,闵敏從未這樣從頭到腳都充斥着惶恐的味道,即便她并弄不清楚,讓她心裡忐忑的,究竟是傳說中千古一帝與她間隔不過三尺的距離,使得那種自己從未見過的強大氣場毫無遮擋的施加着壓迫感,還是案上那些層層疊疊地文書,似是咧着嘴一般散發着足以緻命的誘惑感。

誘惑?

闵敏被自己的念頭吓了一跳,亦或是說,這種感覺是什麼鬼的疑惑。自打莫名其妙抽離了二十一世紀出色創業者的身份,跑到這裡當了一個失去了半生記憶的下等奴才,除了不知道如何在這裡立足之外,另一層的惶恐不安,就是害怕自己向曆代穿越女主一樣,陷身于九龍奪嫡的漩渦,被感性的情感糾結和理性的曆史知識拉扯着,生不如死。

闵敏,哦,不是,夏冰出生在一個大家庭,卻是最不得寵的孫女兒,若不是母親堅持,隻怕十幾歲就要為了弟弟将來的婚事,匆忙嫁人好得了一大筆的彩禮。這樣的成長背景,使得她本身就有着極其柔軟的内心,和堅硬如鐵的外殼,在艱苦創業的那些日子裡,支持自己的既是母親,也是向男尊女卑叫闆的倔強,這一點,自己的室友,并一直鼓勵自己的好閨蜜最清楚。所以,她也很明白的知道,自己斷不能像那些女主一樣,因為,自己的個性決定了自己會陷入更深的痛苦,并執迷不悔,然後在懊惱與不悔裡面自我糾結。

“你這丫頭,一早上的愁眉深鎖,做什麼呢?”闵敏的這口氣并沒有歎出聲,豈料還是被康熙察覺到一點不尋常,好在這日康熙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竟出言問起了闵敏。

闵敏愣了愣:“回皇上,奴婢沒什麼。”

“分明就是有心事。”康熙把筆擱下,斜斜靠到後面,似笑非笑地說,“按理說,你這丫頭一路從雜務所到了禦前,簡直就如箭破長空一般的福氣,要是換了旁人,隻怕得意勁兒即便在臉上藏住了,也會從衣擺下頭悄悄溢出來,你倒好,竟瞧着還不如朕頭次在榮妃那裡見你的時候輕快。”

闵敏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難道皇帝已經精力過剩到這個程度,可以一邊批閱折子,一邊還有工夫關注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怎麼了?是什麼樣的心事,連朕問話都不答應?”康熙的語調愈發值得玩味。

“奴婢不敢。”闵敏一驚,膝蓋已軟。

“起來起來。”康熙擺擺手,“魏珠,不是給了你時間調教嗎?怎麼她還是這種德行,要是回頭真遇上什麼事情,豈不是直接昏厥在朕的跟前了嗎?”

“回萬歲爺,闵敏雖然在乾清宮當差已經有一陣子了,隻是如此親近禦前,畢竟還是第一天,有些緊張,也算是情理之中,還希望萬歲爺不要與她計較了。”魏珠笑着應聲。

“計較?看來什麼伴君如伴虎這種鬼話,都是你們這些近身的奴才傳的,瞧瞧她,前頭幾番應答,都還算有理有節的,就連德妃都跟朕說,闵敏這個丫頭不一般的處事妥當,怎麼才到禦前,就變得這樣畏畏縮縮、擔驚受怕了。”康熙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你起來吧,之前良嫔有跟朕提過,說你是個有福氣的,果然,到禦前當差的頭一天,朕就收到了這個,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闵敏擡起頭,看着康熙手裡的折子,一臉茫然。

倒是魏珠搭了話:“莫非是六世?”

康熙點了點頭:“其實倉央也是一個才華橫溢的,隻可惜他的心思全不在禮佛講經上頭,不能維系一方安穩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個性情跳脫風流不羁的,若是在地方上久了,隻怕還要生亂,這一趟押解進京,朕還煩着如何安置,他倒先在青海遁去了。”

“是啊,先在隻需等他們尋到新的靈童,确立了真的六世就好了。”

“嗯,說的不錯,本來靈童這回事,也不過是定邊的法子,隻要能夠維系地方太平,是什麼人又有什麼要緊。”康熙低聲道,忽然轉向闵敏,“你這丫頭,剛才怎麼忽然皺了眉頭,說說看,被什麼吓着了。”

皺了眉頭?哦,是了,應該是聽到倉央這個名字的關系:“回皇上,奴婢隻是聽到了個曾經聽到過的名字,有些不自覺眉頭動了動。

“不自覺眉頭動了動。”康熙笑了,“你這丫頭說話有趣,什麼叫不自覺眉頭動了動,難不成你也知道倉央?”

應該說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不可以說不知道了,因為剛剛康熙好像就說了倉央一個名字,唉,闵敏啊闵敏,你果然還是不夠沉穩,你又不是倉央粉,瞎起勁個什麼鬼。

“回皇上,奴婢對倉央略有耳聞。”闵敏恭恭敬敬回答。

“哦?你竟對倉央略有耳聞,且說說看。”康熙坐直了身子,一手放在案上。

“奴婢隻是知道‘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罷了。”闵敏還是跪着。

“說說看。”康熙頓了頓,似乎來了興緻。

“奴婢,奴婢,奴婢不知道從何說起。”闵敏說的是實話,她對倉央的了解真的是少之又少,隻知道是個和尚,不對,然後好像寫了很多情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