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南山集》、《孑遺錄》之外,南書房還送來了另一本戴名世的著作叫什麼《滇黔紀聞》。闵敏眼瞅着康熙隻看了一眼封面,就擱到一邊的這種狀況,心裡頭忍不住想,康熙大約還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要去面對那些厚古薄今的言論吧。
終于忍不住了,闵敏拉住了魏珠問:“師傅,為什麼皇上會想要讀戴名世的書?”
魏珠似乎早就料到了闵敏會問這個問題:“難道不是你建議萬歲爺讀的嗎?”
闵敏撅了撅嘴:“師傅,你明明知道,萬歲爺本就有心要讀,哪裡又關我的事。”
魏珠歎了口氣道:“唉,若是擱在以前,皇上哪裡會這樣躊躇為難,隻怕早就禦批結案了。這些讀書人也真是,大清入關都已經那麼多年了,也未見得有虧待他們,可是為什麼他們那些筆就不肯消停呢。”
闵敏翻了個白眼道:“如果他們就此沉寂,又怎麼打着民粹的氣節為自己掙一些身前身後名呢?”
魏珠一愣:“民粹?那是什麼東西?”
闵敏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不對:“也不是民粹,大約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可容也不可從也之類的。其實如果真的那麼有氣節,就應該學學那兩個餓死在首陽山上的小老兒。現在一邊吃着大清朝的俸祿,一邊還要說壞話,真是不要臉。”
魏珠笑了:“若是天下讀書人聽到你這樣數落他們,真是胡子眉毛都要被你氣掉了。”
闵敏被魏珠一笑,也覺得自己說話有些偏激:“師傅你也莫要取笑我了,我也不過發發牢騷罷了。”
魏珠道:“你分明知道我并無取笑你的意思,隻是心裡頭覺得有些踏實。”
“踏實?”闵敏有些不解。
“闵敏,你知道嗎?”魏珠慢慢道,“你剛來禦書房當差的時候,謹慎是謹慎,認真也是認真,但是你的心從未是向着萬歲爺的,而且你的心向着哪裡,誰都瞧不出來。說起來,那時候看你禦前行走,我這心啊,是真的不踏實的。後來四十七廢太子的時候,你又故意回避,越發讓人覺得你的心啊是涼的,是什麼麻煩都不願意沾染的。可是這幾年,漸漸的不一樣了。”
“師傅?”闵敏見魏珠雙眼之中有着自己既驚且懼的情感,心裡不免有些緊張。
“這幾年,看你所言所行,越來越覺得你的心已經站到萬歲爺的這一邊了,那些旁人不曾瞧到的地方,我都看在眼裡,存在心裡。有些場面上的事情,是可以用心經營的,可是那些本心流露,卻是僞裝不來的。你對萬歲爺的關心和體恤,還有那種勝過晚輩的擔憂,真的,讓我越來越踏實。”
闵敏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師傅瞧你說的,難道是怪我從前不用心嗎?”
魏珠道:“我年紀大了,腿腳和腦筋都不如從前靈活了,稱心又幸好得了你漸漸的冒尖,如同個解語花一樣在萬歲爺身邊待着,也是叫人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