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終于移開了視線,轉而直勾勾地盯着那個男人,一字一頓的開口:“這是留給我孫兒的,誰都不可以搶。”
她又開始輕輕拍起了蛇皮袋子,哄道:“孫兒乖,孫孫不哭,奶奶給你炖大白鵝。”
男人被老奶奶的模樣吓到了,縮縮脖子,語調也低了下來,“不給就不給呗,吓人幹什麼。”小聲抱怨了一句,便轉頭往後座去了,竟是連一刻都不願多待。
沐晴倒是挺滿意的,無論是她來問還是旁的人,隻要一提到賣大白鵝這件事,老人的反應都會格外強烈,排除故意裝給她看的假設,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這個所謂的孫兒絕對有問題,而且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一幕幾乎車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卻是沒有人說話,都自顧自忙着自己的事情。那對情侶似乎真的睡死了過去,連頭都未曾擡過分毫,至于司機,從沐晴的角度能看見他那個明晃晃的大黑痣,他從頭到尾都專注地盯着車前,倆隻手搭在方向盤上,以便及時應對可能發生的突發情況,倒是很像個十分敬業的公交司機。
靠在椅背上,沐晴默默地數着站數,又過了三個站,原先的十八個乘客最終也隻剩下了她,老人家,以及那對睡熟的情侶,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樣的配置,就連坐的位置也是驚人的相似。
火紅的太陽漸漸被烏雲遮擋,天空漸漸暗沉,風卷着枯葉嘩啦啦地滾過路面,行人漸稀,公交車内的氣氛也愈發焦灼了,溢滿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沐晴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如同癱軟的肉泥,目光幽幽地盯着窗外。下個站,就是那個黑袍男人上車的地方了。
“啪嗒”,伴随着第一滴雨砸在車窗上,天色愈發黑沉,暴雨已至。
她聽見司機咒罵了一聲,“這該死的鬼天氣”,然後漸漸地車速愈發慢起來,由着慣性滑到了公交站台前。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黑傘,将整個人罩得嚴嚴實實,這倒是有些出乎沐晴的意料,她還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任由雨水打在身上,黑袍上深一塊淺一塊。
男人收了傘,露出那身黑袍來,一隻腳踩在公交車上,一隻手緊攥着杆子,然後用力,将另一條腿拉了上來,果然,與她猜測的一樣,這個人的腿絕對有問題。
老人,殘疾人五個兇手中倆個配件?連點全頭全尾的殺手都找不到了?她的命就這麼不值錢,殺她都不舍得雇點好的,還是說,這個黑袍人也是裝的?
啧啧,真敬業,沐晴在心裡默默吐槽,而在黑袍人好不容易爬上了車,另一個穿着同樣的黑袍,打着同樣黑傘的人也跨上了車,瞬間吸引了三個,哦不對,還有她自己,四個人的目光。
那個殘疾的黑袍人站在車前門不動了,唯一露出的兩隻眼睛盯着對方,而另一邊,同一副裝扮的黑袍人也盯着他,雙方都沒有開口,司機也沒有開車,一整個公交車安靜下來,隻餘車外嘩啦啦的暴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