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開始的他還尚且心存僥幸,那麼這一刻,老李再也找不到借口說服自己,小劉母親會活得好好的。
那個善良的母親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或許是今天,或許是明天,所以她醒了過來,将小劉托付給他。
隻是老李對自己毫無信心。
冰冷的急救室前,老李焦灼地站着,看到手機上小劉說自己可能還要一會才到,他突然意識到,小劉可能連他母親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因為燈滅了。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醫生顯然也有些難過,沒能從生死關頭将病人拉回來,他語氣有些低落,繼續道,“病人說,她希望在她死後将屍體火化,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還沒等老李開口說話,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人插嘴道:“病人家屬已經同意了。”
老李回過頭,那是個帶着口罩的中年男人,看面相有點眼熟,他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那人拿着張紙交給醫生,老李也湊上去,看清楚了下方黑色簽字筆的簽名,是小劉的字迹!
“他不是”老李想出口解釋,卻被那人打斷。
“我是小劉的朋友,這些天都是我在幫忙照顧他母親,這一天也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那人說着,竟還擠出幾滴眼淚來,“既然他母親想要火化,那我們就遵求他的意見吧。”
不知為何,老李總覺得這人描述的行為有點耳熟,但他沒時間考慮太多,隻是試圖解釋自己才是小劉的朋友,而真正能做決定的小劉還在來的路上。
可惜有了那張簽名,醫生似乎更信任那個人,在那人的催促下,老李的阻撓顯得微不足道。
“我不該走那麼早的。”
回憶到這,老李有些懊悔地錘了錘胸口,他緊皺着眉頭,“若是我再多留一會兒,說不定還能将小劉救回來。”
然而嘴上這麼說,老李的後半句卻輕微得可怕,差點被淅瀝的雨聲蓋過去,顯然,他對自己沒有半點信心,或者說,若是那時他留了下來,等待他的也許是友情的直接決裂,以及
“你知道我發現了啥嗎?”老李臉色蒼白,仿佛連回憶都變得可怕,“因為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我沒能幫上任何忙,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離去,身後推着用白布蓋着的屍體,布滿褶皺的手垂在床邊,虛虛籠着一朵向日葵。
老人顯然是珍視極了,哪怕早已死去,手裡還握着那支花,這也讓我愈發确定,之前的許多次,我的花都是被某個不知名的人偷偷扔掉了。
可是病房怎麼可能會任由陌生人出入?
我想不通,隻是事情已成定局,我隻能灰溜溜地坐電梯下樓,連跟過去的機會都沒有,好幾次我舉起手來,想給小劉發消息,然而那按鍵的手怎麼也不聽使喚。
我很無奈,卻又毫無辦法,然而在猛地擡頭瞥見電梯後壁的鏡子時,我突然意識到,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那個人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