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時間被凍結了。
空氣凝固成一塊沉重的琉璃,壓在每個人的心頭,讓人無法呼吸。
那些平日裡自诩風骨、以千年門第為傲的世家官員們,此刻隻覺得脖頸後方涼飕飕的,已經有冰冷的刀鋒貼在了皮膚上。
他們不敢動,不敢出聲,甚至不敢大口喘氣。
每個人的腦海中,都在瘋狂回蕩着一個古老而血腥的詞——摔杯為号。
新皇會不會舉起那樽酒杯,然後猛地擲于地上?
到那時,殿門大開,甲士如潮水般湧入,将他們這些所謂的國之棟梁,砍成一灘模糊的肉泥?
這個念頭,像一條毒蛇,噬咬着他們脆弱的神經。
李亨更是面如死灰,他癱在地上,身體篩糠一樣抖個不停,牙齒咯咯作響。
他能感覺到,死亡的陰影已經将他完全籠罩,那是一種令人絕望的冰冷。
就在這死寂的恐懼中,李璘動了。
他沒有摔杯,也沒有下令。
他隻是優雅地端起了禦案上那樽盛滿了琥珀色酒液的金杯,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與金杯的光澤交相輝映。
他輕輕搖晃着酒杯。
酒液在杯中蕩漾,漾開一圈圈細微的漣漪,在燭火下折射出迷離的光。
那光芒映在李璘的眼中,深邃得像一口吞噬一切的古井。
他将金杯湊到唇邊,卻沒有飲下,隻是深深吸了一口酒香,臉上露出一種近乎陶醉的神情。
這副模樣,比直接拔刀更讓人恐懼。
他在品嘗的,哪裡是美酒?
分明是他們這些人的恐懼、絕望和卑微!
生殺予奪,皆在一念之間。
這種将天下最有權勢的一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快感,遠比任何烈酒都要醉人。
終于,有人撐不住了。
不是已經徹底崩潰的崔彥嵩,而是範陽崔氏的長者,崔奕。
他那張向來精明世故的臉上,此刻隻剩下慘白和汗水。
他再也顧不上什麼世家風度,什麼千年清譽。
在絕對的死亡威脅面前,那些東西都輕得像一根鴻毛。
“噗通!”
崔奕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前挪動膝蓋,整個身子重重地拜伏下去,額頭與冰冷堅硬的地面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撞擊。
“陛陛下!”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着哭腔,尖利而刺耳,“臣臣有罪!臣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