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動?”李辰安輕笑一聲,“本王看,是愚蠢。”
張遷的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
李辰安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你以為你是在維護雲州的尊嚴?不,你是在維護一個已經爛到根子裡的舊秩序。”
“你就像一把新出爐的好刀,鋼火不錯,可惜沒開刃,也不懂解牛之法,看到一塊頑石擋路,就想着一刀劈上去,結果呢?石頭沒碎,你的刀先崩了口子。”
這番比喻,讓張遷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想起自己這三年的遭遇,不正是如此嗎?處處碰壁,處處被排擠,一腔熱血,卻落得在故紙堆裡消磨光陰。
“殿下教訓的是。”他低下了頭,聲音裡多了幾分苦澀。
“本王不教訓人,費腦子。”李辰安擺了擺手。
李辰安看着他低下頭不說話,知道這種愣頭青還是不解。
不過他沒有繼續說教,而是繼續又回到剛剛的話題上:“昨日頂撞本王,現在可知錯了?”
張遷梗着脖子道:“下官沖撞殿下,是為有罪,但下官為雲州辯解之心,自認無錯!”
“好一個無錯。”李辰安笑了,“那你告訴本王,你昨日親眼所見,本王為何要舍棄那碗‘盛情’的渾水,而飲自己的水?”
“因為因為那水不潔,不堪飲用。”張遷老實回答。
“那為何不潔?”李辰安追問。
“因為井水将枯,取之不易,又無人淨化。”
“好,那我再問你,本王乃是皇子親王,初到封地,接風宴上,連一碗清水都喝不上。你覺得,這背後,僅僅是一個窮字可以解釋的嗎?”
張遷他不是傻子,隻是之前被一腔熱血蒙蔽了雙眼。此刻被李辰安層層剝繭般地追問,他瞬間想到了劉主簿平日的跋扈,想到了官員之間的勾結,想到了百姓們的怨聲載道。
他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去,額上沁出了冷汗,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辰安看着他那副模樣,知道火候已到,這才話鋒一轉。
“記住,很多時候,你眼睛看到的,隻是别人想讓你看到的,你以為的規矩,也隻是别人用來束縛你的工具。”
他頓了頓,“本王現要解決這飲水之困,就必須興修水利,剿匪安民。而做這些事,都需要錢糧。而今,我初來乍到,府庫空虛,唯一的指望,就是官倉裡那批朝廷下撥的‘邊防撫恤糧’。”
他緊緊盯着張遷,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現今有人不想讓本王拿到這批糧食。”
他回到主位坐下,将之前遭遇的閉門羹向張遷簡單複述了一遍。
“我想劉主簿來共同商讨興修水利一事,他卻稱病,來不了,官倉倉吏孫有才,拿着《大夏律例》當門神,說沒有戶部公文,誰闖官倉誰就是謀逆。”
張遷一聽,眉頭緊鎖。
“本王現才已經讓陳大人貼出告示,以工代赈,興修水利。現在城門口,恐怕已經聚集了不少聞訊而來的饑民,他們等着開工,等着那碗活命的粥。可糧,就在那扇門後,我們卻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