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送走心思各異的訪客,夜色中的别院終于重歸寂靜。
他立在窗前,凝望天邊那輪清冷孤月,目光深邃似海。
這幾日事情有些多,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緒。
陳家的步步緊逼,趙天成的投鼠忌器,無不昭示着他這小小的别院,已成為上城區風暴的中心。留在此處看似安穩,實則是畫地為牢。
欲破此局,真正掌控自身命運,唯有實力更強!閉門造車顯然不是出路。
他的視線最終落回桌面攤開的獸皮地圖上,鎖定在那片朱砂圈出的禁忌之地——黑霧沼澤。
無論是陳家還是雲管家的警告,非但沒能令他畏縮,反而點燃了骨子裡的獵人之血。
築基期妖獸因至寶失竊而發狂?
這消息對旁人或許是滅頂之災,于他卻揭示了兩件事:
其一,沼澤裡确實有築基妖獸都視若性命的寶貝。
其二,妖獸暴走與各方勢力攪動,如今那裡面已成一片深不可測的渾水。
渾水,方好摸魚!
“這渾水,是非蹚不可了。”李昱低語,眼中決然一閃。
次日清晨,臨安城中備受矚目的神秘丹師“李前輩”,再次銷聲匿迹。别院大門緊閉,再無生息。
與此同時,通往城外黑霧沼澤的泥濘小徑上,多了一個毫不起眼的獨行者。
那人瞧着約莫四五十歲,一張臉飽經風霜,溝壑縱橫,眼底帶着底層修士特有的麻木與警惕。身上是件磨得油亮的舊皮甲,邊角凝着幾道暗褐血漬,背後一把最常見的制式鐵劍,纏柄的繩都已松散。
他沉默地走着,活像塊被生活反複捶打的頑石。
這滿面滄桑的中年人,正是再次改頭換面的李昱。《觀星決》玄妙運轉,将他的修為氣息穩穩壓在練氣五層,周身靈力虛浮,渾然一副被瓶頸折磨多年、難有寸進的老散修模樣。這副皮囊,在任何傭兵團眼中都是絕佳的炮灰料。
随着靠近黑霧沼澤,空氣愈發潮濕壓抑。官道盡頭隻剩人踩獸踏出的泥濘小徑,兩旁密林間不時傳來令人心悸的嘶吼。
沼澤外圍,已形成一片臨時營地,混亂如市集。
獸皮破布搭就的簡陋帳篷擠擠挨挨,篝火的黑煙與沼澤瘴氣混雜,彌散着刺鼻怪味。汗臭、血腥、劣酒、貪婪種種氣息在空氣中發酵。
數百名修士聚集于此,成群,泾渭分明。裝備精良的家族護衛隊紀律森嚴,滿身煞氣的傭兵小隊高聲喧嘩,更多的則是如李昱這般獨自逡巡的散修。人人互相提防,又都用審視的目光掃視他人,盤算着能否揪出幾個墊背的替死鬼。
“聽說了沒?陳家栽了跟頭!築基供奉都負傷逃回來了!”
“何止!那‘黑水玄鳄’徹底瘋了!方圓幾十裡都是死地!”
“怕什麼?越是兇險,才越是大機緣!萬一那畜生被引開,咱進去撿個漏,下半輩子就穩了!”各色真真假假的消息在營地内翻湧,給緊繃的氣氛又添了幾分狂熱。機遇與死亡相伴的氣息,刺激着每個人的神經。
李昱尋了個僻靜角落,靠着一棵枯樹坐下,掏出塊幹硬的麥餅慢慢啃着。那張麻木的臉下,眼神卻銳利如鷹隼,不動聲色地掃視着整個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