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上,塵土飛揚,哀嚎遍野。
陸承屹像一尊黑塔,站在高台之上,眼神冷得像數九寒冬的冰。
“太慢了!都是一群沒吃飯的娘們嗎?!武裝越野的及格線,從今天起,再給我提高五分鐘!做不到的,晚上就睡在訓練場上!”
“還有你!張大牛!過障礙的姿勢像頭笨熊!給我回去,再跑二十遍!”
整個下午,一營的兵蛋子們都活在地獄裡。他們不明白,一向雖然嚴厲但賞罰分明的營長,今天像是吃了炸藥,逮誰咬誰,往死裡操練。
隻有警衛員周小勇,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他知道,營長這股邪火,不是沖着兵來的。
火的根源,在3号院。
在那個他一提起,營長臉色就會難看三分的女人身上。
傍晚,陸承屹沒有去食堂,他怕再聽到任何關于那個女人的“豐功偉績”。他黑着臉,帶着一身的汗臭和壓抑的怒火,直接回了3号院。
他受夠了這種被動的、被牽着鼻子走的感覺。他決定,必須跟那個女人,把話一次性說清楚。
他要讓她明白,誰才是規矩。
院子裡空無一人,地窖的工程還在繼續,但今天似乎收工得早。裡屋的門虛掩着,透出一點微光。
他走到門口,剛想推門,裡面卻傳來了沈清禾清冷的聲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光照時長縮短,溫度下降,黃花蒿素的有效成分積累率,比預期高出37樣本三出現輕微枯葉現象,原因待查,初步判斷為微量元素缺失”
又是這些他聽不懂的鬼話!
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陸承屹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把推開了門。
“沈清禾!”
屋内的沈清禾被這聲巨響和突如其來的闖入吓了一跳,手裡的鉛筆在筆記本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迹。她擡起頭,看到是滿臉怒容的陸承屹,好看的眉頭,第一次,清晰地皺了起來。
這是一種純粹的、研究被打斷後的不悅。
“有事?”她的聲音比外面的寒風還要冷。
“我找你談談。”陸承屹大步流星地走進來,高大的身影帶着強烈的壓迫感。
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攤開的書,一本是俄文的,另一本是《本草綱目》。
他指着那本書,冷笑道:“怎麼,物理學研究完了,又開始當中醫了?沈清禾,你的本事還真不少啊!”
沈清禾沒有理會他的諷刺,隻是默默地合上了自己的筆記本,仿佛那是什麼珍貴的機密文件。
她這個動作,徹底激怒了陸承屹。
“沈清禾同志,”他刻意加重了“同志”兩個字,用上了他最擅長的、做思想工作的口吻,“我希望你明白,這裡是部隊,是集體。你的能力,應該更好地為集體服務,而不是憑自己的興趣,一會搞竈台,一會又去種那些沒用的野草!”
他以為,這番站在“集體主義”高地上的“教誨”,足以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然而,沈清禾隻是安靜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病人。
“陸營長,”她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在你看來,什麼是‘集體’?”
陸承屹一愣:“你什麼意思?”
“節能竈和淨水器,解決了營區這個‘小集體’的短期問題。而瘧疾,是每年會威脅南方數百萬軍民生命安全的‘大集體’的長期問題。黃花蒿,是解決這個問題的希望。我的行為,究竟哪一點,脫離了‘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