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宗接代的工具。”
這七個字,比“初始細胞”那個聽不懂的詞更像淬了毒的鋼針,一寸寸釘進了陸承屹的腦子裡。
這幾天,他整個人都像一頭被激怒後沉默下來的公牛,渾身充斥着壓抑到極緻的暴戾之氣。訓練場上,他不要命地操練自己,汗水混着泥水從黝黑的皮膚上滾落,肌肉的酸痛和肺部的灼燒感卻絲毫無法驅散腦海裡那個女人的影子。
她那雙清冷得不帶一絲雜質的眼睛,和那句輕描淡寫卻字字誅心的話。
她不是在羞辱他,甚至不是在鄙視他。她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她認知裡冰冷、客觀、不容辯駁的事實。
這個認知,比任何指着鼻子的辱罵都更讓他感到徹骨的寒意。
他,陸承屹,全團最年輕的營長,戰場上流過血、殺過敵的男人,在一個女人眼裡,價值竟然被簡化到了最原始的繁衍功能上。
這天下午,團部的通訊員一路小跑着沖到訓練場,隔着老遠就喊:“陸營長!團部開會,團長讓你立刻過去!”
陸承屹抓起搭在單杠上的作訓服,胡亂擦了把臉,帶着一身濃重的汗味和塵土味踏進了會議室。
屋裡的氣氛有些不尋常。
後勤科的王科長正手舞足蹈地跟幾位營級幹部比劃着什麼,那張平時因為物資短缺而緊鎖的眉頭,此刻舒展得像盛開的向日葵,滿臉紅光。
“團長,我王胖子拿我這顆腦袋擔保!隻要材料一到位,不出半個月,我保證讓全團的戰士們都喝上幹淨水!到時候那水,絕對比現在清亮十倍!”
主位上的團長,平日裡不苟言笑的臉上也帶着一絲罕見的笑意,手指有節奏地在桌上輕敲。
“這件事,後勤部要當成頭等大事來抓。戰士們的腸胃問題不是小事,這直接關系到我們的戰鬥力。”他環視一圈,目光在門口的陸承屹身上停頓了一秒,随即又轉向衆人,“尤其,要感謝我們的軍屬,沈清禾同志。她不僅有發現問題的眼睛,更有解決問題的腦子和動手的能力。這種肯鑽研、講科學的精神,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
“轟——!”
陸承氣感覺自己的太陽穴被一柄大錘狠狠砸中。
他僵在門口,像一尊被風沙侵蝕的石像,隻有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沈清禾?
全團推廣?
感謝?
這幾天,他像個傻子一樣在這裡自我折磨,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感覺自己像個被蒙在鼓裡的傻瓜,眼睜睜看着一場由他親手點燃的火,燒成了他完全無法控制的燎原之勢。
王科長領了軍令狀,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沖出了會議室,直奔3号院。
這一次,他不是來“請教”的,是來“取經”的。他還特地帶上了後勤部畫圖畫得最好的文書小李,準備把沈清禾的“獨門秘籍”一五一十地學到手。
院門虛掩着,沈清禾正坐在小馬紮上,手裡拿着一根磨細了的鐵絲,專注地搗鼓着一個拆開的鐵皮罐頭。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不真實。
“沈、沈同志!”王科長一路小跑,聲音裡帶着壓不住的興奮。
沈清禾擡起頭,看到他和他身後氣喘籲籲的文書,并不意外。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平靜地站起身。
“王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