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咔”,很輕。
輕得像冬日裡,一根枯枝被寒風折斷。
在這片由萬噸巨獸與鋼鐵山脈構築的喧嚣墳場裡,它本該被風聲與機器的低鳴輕易吞沒。
可偏偏。
就在這一聲脆響出現的刹那。
整個世界,都死了。
風,停了。
鍛壓機那沉悶的轟鳴,消失了。
上百名工人與幹部那壓抑的呼吸聲,竊竊的議論聲,也全都消失了。
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奔騰的河流中,硬生生拽了出來,凝固成了一塊透明的琥珀。
所有人都成了琥珀裡的标本。
那個操作機器的青年工人,張着嘴,保持着手揮下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身旁,一位廠領導剛剛點燃的香煙,火星在空氣中停滞,煙霧凝成一縷靜止的白線。
遠處,那些交頭接耳的專家們,臉上的不屑與審慎,還未褪去,就僵硬在了臉上,如同戴上了一張張怪誕的面具。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微微放大。
他們的視線,穿過冰冷的空氣,越過巨大的機器,死死地聚焦在同一個點上。
壓頭與鋼闆,那剛剛接觸的,緻命的一點。
那裡,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蘇晴抱着雙臂,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她臉上的那一抹冰冷的,夾雜着憐憫的驕傲,也同樣被凝固了。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聽覺,出現了幻覺。
她聽到了什麼?
是錯覺嗎?
一塊能抵禦三千兆帕壓力的特種合金鋼,在承受了不到設計值六分之一的壓力時,發出了聲音?
這不可能。
這違背了她二十年來所學的一切,違背了她所信奉的,如同神祇般精準的材料力學。
這一定
咔嚓——!
第二聲。
這一次,不再是輕微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