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頁)

雨滴順着鐵皮屋檐滑落,砸在水泥地上碎成水花。陳硯站在地下室門口,手指還搭在雨衣内袋的紙條上,門外那張照片靜靜躺在門縫外,像一張攤開的底牌。

他沒動,也沒去撿。

剛才那陣腳步聲是假的。三樓拐角的布料摩擦聲太規整,像是故意放慢節奏引人上樓。真的人不會在空樓裡穿寬大衣服走路,更不會讓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那是訓練過的僞裝,不是普通探子。

他低頭,刀尖挑着那半片紐扣殘殼,邊緣有細微的鋸齒紋路,和更衣室攝像頭外殼一緻。對方想讓他以為自己被全程盯着,可這片殘殼出現在這裡,說明有人動過手腳——要麼是布置陷阱的人留下的,要麼是王振海的人撤離時沒清理幹淨。

他把殘殼塞進雨衣口袋,右手緩緩抽出手術刀,刀柄在掌心轉了個圈,然後用刀尖輕輕劃過照片背面那行字。“你藏不住東西”——墨迹是新的,噴墨打印,不是手寫。這種細節,隻有急于立威的人才會忽略。

他把照片推回門縫外兩寸,剛好露出那行字的一半,像是匆忙塞進去又沒塞全。然後他退後一步,貼着牆,沿着樓梯井往上走。

腳步聲很輕,但故意踩出節奏。左腳重,右腳輕,像是右腿受過傷。走到二樓平台時,他忽然踉跄了一下,手扶牆,順勢将手術刀狠狠插進磚縫。金屬刮擦的聲音在空樓裡炸開,回音撞上天花闆又反彈下來。

他沒拔刀,也沒擡頭。

三秒後,三樓窗邊傳來衣料摩擦聲,很短,像人突然停下動作。接着是鞋底輕蹭地面的聲音,靠左,說明重心偏移,人在探身觀察。

陳硯靠着牆,慢慢蹲下,右手從袖中滑出另一把刀——不是手術刀,而是從急診科器械包裡順來的截肢鉗改裝的小型戰術刀,短刃,重心靠後,适合近距突刺。他把它藏在掌心,左手卻擡起,緩緩拍了兩下自己的右腿。

“2018年,索馬裡邊境。”他開口,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有個中校想活捉我,帶了六個雇傭兵,埋伏在廢棄醫院三層。他以為我會上樓。”

樓上沒動靜。

“我沒上。”陳硯繼續說,“我在地下室等了四小時,等他們換崗松懈。最後那個中校死的時候,手裡還攥着對講機,說‘他不可能知道我們在哪’。”

他頓了頓,手指摩挲着掌心的刀柄。

“可我知道。因為他的左鞋跟缺了一塊金屬片,踩過血泊,在樓梯轉角留下三道平行刮痕。和現在你腳下的地磚,一模一樣。”

三樓傳來一聲極輕的吸氣聲。

陳硯沒擡頭,隻是緩緩站起身,右手依舊貼着牆,掌心的刀刃朝外。他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腳步恢複平穩。

“你今天下午三點十七分來過這裡。”他說,“你翻過我的白大褂,想找u盤。可你不知道,那件衣服早就不是我穿的那件。”

樓上的人影動了。

一道黑影從三樓窗框後移出,站定在破窗前。王振海穿着深灰色風衣,領口立着,手裡捏着一個黑色u盤,指節發白。

“陳醫生,”他開口,聲音平穩,帶着慣常的儒雅,“你該慶幸我沒把這東西交給警方。私自竊取醫院藥品記錄,足夠讓你坐牢。”

陳硯站在二樓陰影裡,沒應聲。

“你父親當年也是這樣,”王振海語氣放緩,像是在談心,“自以為掌握真相,結果呢?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