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頁)

酒樓雕花窗邊,稅吏正與富商勾肩搭背,推杯換盞間飄出刺耳的哄笑。

而幾步之遙的河岸畫舫精緻窗棂内,影影綽綽的豔麗身影伴着絲竹聲晃動,是另一個隔絕的聲色世界。

視線下移,泥濘的牆角,幾個衣衫褴褛的孩子正瘋狂刨掘着爛泥裡的爛菜根,塞進嘴裡。

更深的巷弄陰影裡,蜷縮着骨瘦如柴的人形,僅憑破席禦寒,眼神空洞地注視着往來鞋履揚起的塵埃

這繁華的油彩塗得再厚,也掩蓋不住底下刺骨的貧瘠與千瘡百孔。底層人的掙紮,像潰爛傷口滲出的膿血。

更遠處,臨近河岸的低窪區——那裡是陽光遺忘的角落。

污臭的泥水上,密密麻麻的朽爛葦棚,随意搭架,污水橫流,渾濁粘稠的空氣污濁得足以令人窒息。

秦猛在路上就聽說,一入冬,鞑子頻繁騷擾,城寨就會湧入大量流民,也會流入軍堡定居。

但是親眼目睹,那種觸動又是不同。

粗粗望去,那片黑壓壓的破敗之中,人口怕不下千餘。

這哪裡是“繁榮”?

分明是浮華的皮囊下,隐藏着随時可能爆發的災難。

冬日烈陽給附寨街道帶來些許暖意,也将畸形的“繁華”蒸騰出更刺鼻的氣味。

秦猛等人騎馬駕車,有鐵甲寨兵随行,在喧嚣中撕開一條無形的通道,路人無不驚惶避讓。

街角陰涼處,一個枯瘦如柴的老漢守着幾乎散架的竹架,用熬得粘稠的麥芽糖勾畫着糖人。

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在他的指下漸露雛形,糖色透亮,翅尖微微顫動,引得一群圍觀的流民孩童眼珠粘在上面,不斷吞咽着幹澀的唾沫,髒兮兮的臉上寫滿癡迷。

其中一個十來歲的男孩,身形格外瘦小伶俐,卻餓得眼冒綠光。

一個綢緞莊老闆罵罵咧咧掀簾而出,貨攤邊緣,一塊精美的糕餅不慎跌落泥地。

“嘎吱”駛來一輛馬車,快碾過時。

刹那間!

男孩如同一隻嗅到血腥的灰鼠,瘦小的身影化為一道疾影撲出,目标精準——那塊沾了泥的糕餅。

“嗷——!”

清脆的鞭子破空聲與孩童撕心裂肺的慘嚎同時撕裂了陰沉的空氣,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紮進人心。

那被迫停的馬車上,車夫正揚着鞭子抽着那個男孩。

“哪來的野東西擋路,滾開!”

車夫粗鄙的罵聲混着鞭響,嫌惡地啐了口,手腕再揚,鞭子噼啪作響,帶着風聲又要落下。

“狗仗人勢的東西!”秦猛雙目瞪圓,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怒喝如驚雷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