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3頁)

“狗仗人勢的東西!”秦猛雙目瞪圓,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怒喝如驚雷炸響。

他死死盯着那車夫,手已攥住腰間刀柄,正準備拔出來。

可那佩刀終究沒能斬碎這種醜惡。

“猛子,冷靜!這是城寨地界!”秦大壯急忙撲上來,死死攥住他的胳膊不放。

他是真怕這個侄子如在半途中般,一言不合,拔刀砍殺。

“你娘的還不快滾!”秦大壯轉過身,對着車夫扯開嗓子怒罵。

李山,張富貴等軍漢個個目露兇光。

車夫頓時矮了半截,唯唯諾諾地甩響馬鞭趕車,馬車轱辘慌亂地碾過水窪,逃也似的沒了蹤影。

泥濘裡,剛才那男孩拼死護住的糕餅早已不見蹤影,或許是被車輪碾碎,或許是混進了污泥。

隻有那個瘦弱的像根枯草的男孩,正用力鼓着腮幫子,含混地嚼着什麼。

他擡起髒兮兮的小臉,朝着秦猛咧開嘴笑,眉宇間藏不住的感激。那種天真,像朵在塵埃裡倔強綻開的花。

“大壯叔,我曉得輕重。”秦猛深吸一口氣,也沖男孩笑了笑,随後掃視衆人。

“現在還認為繁華嗎?亂世中窮人命如草芥,唯有靠刀子。”

衆人聞言,沉默不語。

他們同樣看到那瘦弱的男孩和遠處掙紮的流民。

盤山驿道盡頭,依着主寨西牆的官衙,是這鐵鑄巨獸的心髒。

此處主人魏文,南河城寨知寨官,幽州虎贲軍正将,官拜正六品,掌一營軍馬,扼守幽州北道門戶。

大周王朝建國近兩百載,自古天下将軍定,不準将軍見太平,崇文抑武的積弊早已深入骨髓。

魏文雖為城寨主官,統轄兵馬訓練、布置防務,抵禦鞑子入侵,卻被嚴禁幹涉政務民生。

主寨附寨的錢糧調度、百姓生計,全由幽州府委派的監鎮官把持。

——這是皇室防武将掌權,叛亂的慣用手段,卻也讓邊境防務與民生治理割裂成兩張皮。

入冬以來,草原部落頻繁南下,村坊、軍堡被毀,百姓或被擄走或逃亡,陸續彙聚到城寨邊緣。

可監鎮官不願養着這些光吃飯,不幹活的人,禁止開倉救濟,任由流民在寒冬裡自生自滅。

魏文看着那些凍餓交加的身影,胸腔裡的血氣翻湧,卻礙于體制束手束腳,隻能另尋出路。

故而,晌午時分,官邸水榭燈火通明,檀香袅袅。

幾位附寨的“體面人”正圍坐其中:

官糧商李老闆肥碩的身軀格外紮眼,油滑的稅吏、行會頭領,還有幾位依附城寨的小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