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進來坐吧。”沈照野的聲音依舊幹澀,喉頭發緊,但努力維持着平穩。他側身讓開,示意葉知微進店。
葉知微遲疑地挪動腳步,剛踏入溫暖的燈光下,門外路過幾個放學的學生,好奇的目光透過玻璃窗掃了進來。沈照野身體瞬間繃緊,一股細微的耳鳴嗡地響起,視野邊緣仿佛被無形的幕布遮擋,微微縮小了一圈。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窗外,将注意力集中在吧台的水壺上,動作略顯僵硬地倒了一杯溫水,推到葉知微面前。
“謝…謝謝沈店長。”葉知微接過水杯,指尖冰涼。
“店長”這個稱呼讓沈照野動作一頓。放在幾天前,這個稱呼會讓他社恐發作,心跳直奔140,恨不得鑽到吧台下面。但現在,他隻是感到一陣熟悉的心悸,随即被一種更強烈的念頭壓過——他得穩住。
王奶奶總念叨“蔥要掐根部才香”,咖啡小哥抱怨“這單萃取超時了”時胳膊上的拉花紋身若隐若現,趙奶奶每天五點準時在陽台唱《梁祝》的越劇腔調…這些街坊鄰居,是看着他、也是他“店長”身份的一部分,他不再糾結自己配不配,而是在意自己能不能讓這個小小的“随光小鋪”,真正成為需要它的人的避風港。
之後這幾天,葉知微沒有去學校,也沒有回家,她正蹲在“随光小鋪”門外,靠近藤架的地方。藤架上貼滿了附近居民留下的、寫着各種小委托的彩色便簽紙。葉知微沒有看那些委托,而是低着頭,手裡拿着一支鉛筆,在一本攤開的素描本上專注地畫着什麼。
她的腳邊,圍着三四個附近社區的孩子,最大的不過七八歲,最小的才剛會走路,被姐姐牽着。孩子們都安靜地蹲着或坐着,小腦袋湊在一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葉知微筆下漸漸成型的圖畫。
葉知微畫得很慢,很細緻。鉛筆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輕響。她畫的是藤架上纏繞的發光蕨類,線條柔和,光影處理得細膩而溫暖。她不時輕聲指點着身邊的孩子:“這裡…葉子邊緣可以畫得虛一點…像這樣…”“光…是從這裡透下來的…”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卻異常平和。陽光透過巨根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在她蒼白的臉頰投下淺淺的陰影。
阿滿就蹲在她腳邊,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她,尾巴尖偶爾輕輕掃過她的褲腳。一股溫和的、如同春日暖陽般的能量,正從阿滿身上悄然散發,無聲地包裹着葉知微,撫平她内心翻湧的驚濤駭浪,讓她的呼吸漸漸平穩,指尖的顫抖也慢慢消失。
沈照野站在店門口,靜靜地看着這一幕。他手裡端着一杯剛泡好的熱茶,氤氲的熱氣模糊了他平靜的眉眼。
“啧,又在當孩子王了。”阿滿不知何時溜到了他腳邊,仰着圓腦袋,金瞳裡帶着一絲慵懶的調侃,“喵,你說她畫得有我好看嗎?”
沈照野低頭瞥了它一眼,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你?毛茸茸一團,有什麼好畫的。”
“喵嗷!不識貨!”阿滿不滿地用尾巴掃了下他的褲腿,“本喵這身橘色,這流暢的線條,這優雅的姿态,分明是貓界頂級模特!比那些發光的草葉子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