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林晚!”
“晚晚——!”
兩個重疊的、充滿焦灼與驚懼的女聲穿透濃霧,撕裂了寂靜。
蘇晴和一個與林晚容貌有幾分相似、神情卻飽受摧殘的中年女人,應該是她的母親,從灰霧中疾奔而來,腳步聲在空寂的平台上異常突兀。蘇晴的頭發被霧氣打濕,臉色因奔跑和擔憂顯得蒼白。林母更甚,眼袋深重,嘴唇哆嗦着。
她們沖到近前,蘇晴一眼看到林晚那副模樣和與沈照野對話的姿态,心猛地一沉。她立刻上前,溫和又有力地扶住林晚的手臂,聲音帶着壓抑的哭腔和疲憊:“晚晚!你怎麼又…我們找了你好久!醫生說了你現在必須卧床靜養!你不能糟蹋身體了!”
林母則直接抱住了女兒的另一邊,眼淚湧出:“晚晚…聽話…跟媽媽回去…别再想那些了…求你了…”
林晚的身體在兩人的觸碰下猛地一僵!那剛剛被沈照野的話語和“寄信”可能性點燃的微弱火苗,仿佛被驟然潑下的冰水侵襲,劇烈地搖曳起來!她掙紮起來,力道微弱卻異常固執,目光依舊死死鎖着沈照野,嘴唇無聲地重複着那個口型:“信…!”
“什麼信!哪有什麼信!”蘇晴情緒有些失控,聲音拔高,“林晚你醒醒!他收不到了!他永遠都收不到了!你折磨自己有什麼用?!”
這話像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林晚的心口。她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眼神瞬間渙散了大半,那點偏執的火苗仿佛真的要熄滅了,隻剩下無盡的灰燼和冰冷。
沈照野站在原地,看着這場絕望的拉扯。他看着林晚那雙從偏執灼熱迅速跌入冰冷死寂的眼睛,看着蘇晴和林母臉上混合着愛、擔憂、恐懼和疲憊的淚水。
他沉默地彎腰,撿起地上那條他剛才拿出來的厚實羊毛毯,在蘇晴和林母驚愕的目光中,上前一步,依舊盡量輕、盡量穩地,将毯子披在了林晚那劇烈顫抖、冰冷徹骨的肩頭。
這個動作短暫地打斷了拉扯。林晚茫然地感受着那突如其來的、陌生的溫暖。
沈照野的目光平靜地迎向蘇晴和林母,沒有解釋,隻是低聲說了一句:“地上冷。”
然後,他退後一步,再次成為沉默的背景。
蘇晴複雜地看了沈照野一眼,嘴唇動了動,最終沒說什麼。她和林母交換了一個痛苦的眼神,更加用力地、幾乎是半抱半架地,将徹底失去反應、如同人偶般的林晚帶離。那厚實的羊毛毯,沒能完全裹住她,拖曳在冰冷的地面上,很快連同她們的身影一起,被灰白色的濃霧吞噬。
風鈴死寂。
那封承載着所有偏執、痛苦與未竟之約的空白信封,依舊被林晚死死攥在手裡,帶向了醫院的方向。
沈照野站在原地,肩頭已被霧氣浸得透濕冰涼。阿滿跳上旁邊冰冷的長椅,對着她們消失的方向,金瞳裡是純粹的悲憫:“為什麼不讓她把話說完呢,越是沒完成的事情,越讓人挂念啊。”
空氣像凝固的鉛塊,吸飽了霧水和沉重的悲傷。藤架投下的巨大陰影在濃霧中仿佛擁有實體,無聲地壓迫着整片空間。
“我感覺自己現在根本插不了手,也不需要插手,或者說完全不能插手。”沈照野望着林晚被攙扶着消失在大風和霧氣之中,手中抱着那剛給她披上不久便因為離開交給自己,暖意尚未散去的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