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1頁)

午後陽光有點晃眼,斜斜地打進“随光小鋪”,在吧台上切出明暗交界線。空氣裡還飄着點兒剛從“嶼花坊”帶回來的泥土腥氣,混着咖啡味兒,有點怪,但又莫名和諧。

沈照野沒動。他杵在吧台後面,眼珠子跟粘住了似的,在眼前兩樣東西上來回挪。

左邊是那盆“星光千葉蘭”,葉知微留下的。剛在顔嶼家後院分了株換了土,這會兒精神得不行,葉尖兒那點幽藍的光賊亮堂,活像憋着一股勁兒要往外冒星星。

右邊是那個牛皮紙信封。皺巴巴,邊角都起毛了,空蕩蕩的連個名字都沒寫。可它沉,沉得像是能把吧台木闆壓出個印兒。裡頭裝着林晚那份永遠也寄不出去的“婚禮請柬”,還有她那句能把人心髒都攥緊的請求。

一邊是拼了命想往外長的活物,一邊是死沉死沉、拽着人往過去墜的念想。

阿滿跳上台子,毛茸茸的腦袋先湊近千葉蘭嗅了嗅,又轉向那信封,胡須抖了抖。“喵…”它意念傳過來,沒了往日的嘚瑟勁兒,“…一邊是往死裡活,一邊是往死裡惦記…照野,你這小店快成苦情戲台子了喵。”

沈照野沒吱聲。手指頭動了動,先碰了下千葉蘭的葉子,涼的,滑溜,底下像有活水在淌。指尖挪到信封上頭,懸在那兒,沒真碰上去。隔空都能覺出那股子冰碴子似的悲恸,紮得人指尖發麻。

他腦子裡閃過林晚在花店後院摸那些小苗的樣子,眼神灰撲撲的,但底下還壓着點兒貪生的火星子。可一轉臉,她攥着這破信封的樣兒,又偏執得像變了個人。

幫人種點花花草草還行,可陪着去搞這出人鬼情未了的婚禮戲碼?沈照野喉嚨發緊,社恐的老毛病蠢蠢欲動,隻想把自己縮回殼裡。

叮鈴——

門鈴猛地一響,吓人一跳。

他伸手指尖彈了下阿滿的腦門。阿滿不滿地“喵嗷”一聲,用尾巴掃他手腕。

“沈老闆!蹭個地兒歇腳!”周揚大嗓門嚷着,人已經帶着風闖了進來,後頭跟着悄沒聲兒的葉知微。他手裡還拎着一袋曲奇,甜膩膩的香氣瞬間沖淡了店裡的沉悶。

“喲,這千葉蘭精神頭不錯啊!”周揚一眼就瞅見了那盆植物,湊近了看,“啧啧,這藍光,跟裝了led似的。葉丫頭,你養功退步了啊,看人家沈老闆養得多水靈!”

葉知微沒接周揚的調侃,她看着那盆生機勃勃的千葉蘭,又看看旁邊那個刺眼的空白信封,眉頭微蹙:“沈老闆…林晚姐姐她…還好嗎?”聲音輕輕的,帶着擔憂。

沈照野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掃過信封,又落回葉知微臉上,聲音有點幹:“…嗯。剛送她回醫院。”他頓了頓,像是斟酌詞句,“她…想去做件事。”

“啥事兒?”周揚捏了塊曲奇塞嘴裡,含糊不清地問,“還跟那郵筒有關?不是我說,那破鐵皮箱子有啥魔力?”

沈照野沒直接回答周揚的問題,他拿起水壺,給千葉蘭澆水。水流細細地滲入土壤。“她想…去把信投了。”他聲音不高,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投信?”周揚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就那封…空白的?投給誰啊?閻王爺?”他話一出口,看到葉知微不贊同的眼神,趕緊咳嗽兩聲,“咳…我是說,投了也好,了樁心事。”

葉知微也拿起一小塊餅幹,小口吃着,目光卻不時擔憂地瞟向沈照野和那個顯眼的空白信封。她經曆過深切的痛苦,能更敏銳地感知到那信封所散發出的不祥磁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