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阿滿爆發出被侵犯領地般的、極具威脅性的低沉嘶吼,全身毛發倒豎!
一切發生得快,消失得也快。裂隙、寒意驟然無蹤,窗口重新變回那個死寂的、吞噬光線的黑洞。
“剛才…那是什麼?視覺殘留?集體幻覺?…可那冰冷的觸感…”
阿滿已如離弦之箭般從他懷中掙脫,落地悄無聲息,化作一道迅捷的橘色影子,直撲廠房破敗的入口!
“阿滿!”沈照野心頭一緊,低喚一聲,立刻追了上去。平日疏于劇烈運動的他,此刻也顧不得許多。
廠房内部如同一個被時間廢棄的巨型腹腔,堆滿了鏽蝕的金屬殘骸和腐朽的雜物,灰塵厚重得能嗆出眼淚。僅有遠處路口吝啬投來的微光,勉強勾勒出混亂的輪廓。
阿滿的身影在障礙物間靈活穿梭,目标明确地沖向那架通往二樓的、鏽蝕斑斑的鐵制樓梯。
沈照野緊跟其後,腳步在空曠中踏出令人心慌的回響。鐵梯在他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呻吟,每一步都讓人擔心它會徹底散架。
追上二樓,穿過一條堆疊着破舊麻袋的走廊,闖入那個目标房間——隻見阿滿獨自蹲在房間中央,背脊弓起,尾巴緊緊卷縮,正對着面前空無一物的空氣,持續不斷地發出那種來自喉嚨深處的、充滿警告與極度厭惡的低頻呼噜聲。
房間裡空蕩而寂靜。沒有裂隙,沒有異光,連那徹骨的寒意也消散無蹤,隻剩下老建築固有的陰冷和陳年灰塵的氣息。
窗外的天色又黯淡了幾分。
沈照野緩步走到阿滿身邊,蹲下,手掌輕輕覆上它依舊緊繃的背部。“…看到什麼了?”他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有些低啞。
阿滿沒有立刻回應,依舊死死盯着前方的虛空,過了好幾秒,才極其緩慢地轉過頭,金色的瞳孔裡殘留着未散的銳利警惕,以及一絲…難以解讀的凝重。
“通道閉合了。”它的意念冰冷而清晰,“剛才…那裡開啟了一道縫隙。非常令人不悅的縫隙。有某種東西短暫地接觸了這邊,又退回去了。或者說,離開了。”
它停頓了一下,意念加重:“那殘留的氣息非常古老且,腐朽。”
沈照野沉默地站起身,目光緩緩掃過這間布滿蛛網與塵灰的廢棄房間。一切看起來都如此平常,平常得近乎詭異。若非手臂皮膚上尚未平息的戰栗和阿滿如此反常的劇烈反應,他幾乎要相信那隻是瞬間的錯覺。
沒有實體證據,沒有痕迹,什麼都沒有。
隻有那刹那的視覺沖擊、冰錐般的體感、以及阿滿斬釘截鐵的意念,像一枚無形的楔子,釘入了他對周遭世界的認知框架之中。
“該走了。”他最終說道,彎腰将依舊處于高度戒備狀态的阿滿抱入懷中,“這裡…不宜久留。”
離開廢棄廠房時,沈照野最後回望了一眼那個二樓的窗口。它黑洞洞地嵌在斑駁的牆面上,像一隻沉默的、窺盡了秘密卻緘默不言的眼睛。
萬象城的夜幕徹底垂落,将方才那短暫而詭谲的插曲溫柔地覆蓋。但某些被瞥見的碎片,一旦落入意識的深潭,便會持續擾動水面,無法再歸于徹底的平靜。
回小鋪的路上,阿滿安靜地伏在他肩頭,不再低吼,但金色的瞳孔仍時不時掃向西邊方向,警惕并未完全松懈。
沈照野也沒有說話。他隻是覺得,腳下這座龐大、熟悉、由鋼鐵與混凝土構築的巨根城,其看似穩固的基底之下,似乎悄然顯現出一道他從未察覺的、幽微的裂隙。
而他的貓,顯然是那道裂隙最先的感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