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裡死寂的沉默被沈照野一聲壓抑不住的、帶着顫抖的低吼打破。
“做不到的…我們根本做不到!”他猛地擡起頭,眼眶通紅,裡面交織着未散盡的恐懼和剛剛燃起就被現實狠狠踩滅的絕望,“那根本不是什麼敵人…那是…那是天災!我們連近他的身都做不到!怎麼阻止?!拿什麼阻止?!”
他的聲音在小小的閣樓裡回蕩,充滿了無力感,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剛剛經曆的那場短暫而慘烈的交鋒,徹底擊碎了他心中偶爾還會冒頭的那點不切實際的、帶着少年氣的幻想。這不是熱血故事,沒有奇迹轉角,有的隻是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實力差距和漠然的毀滅宣判。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
嗡——!!!
整個萬象城,猛地一震。
不是地震那種物理層面的震動,而是一種更深層的、作用于所有生靈感知層面的劇烈震顫。仿佛有一根無形的、連接着現實與虛幻的弦被猛地撥動,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
沈照野、荊和阿滿同時猛地擡頭,望向窗外。
下一刻,他們的瞳孔驟然收縮。
窗外,原本漸暗的、被城市霓虹映照成暗紫色的夜空,此刻被一種極其不祥的、粘稠的血紅色所浸染!一輪巨大無比的、顔色如同凝固鮮血般的月亮,突兀地高懸于天際,取代了原本的皎潔月輪,将令人心悸的紅光潑灑向整座城市!那紅光并不明亮,卻帶着一種詭異的穿透力,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不真實的、噩夢般的濾鏡。
街道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腳步聲。
隻見下方原本車水馬龍、行人匆匆的街道,此刻景象詭異——許多人如同夢遊般,眼神空洞,臉上卻帶着僵硬的、無比幸福的微笑,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着,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
他們彼此擦肩而過,卻視而不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沈照野甚至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樓下便利店總是笑呵呵的老闆、經常在廣場喂鴿子的老人…他們的臉上都挂着那種統一的、令人脊背發寒的幸福笑容。
更讓他心髒驟停的是,在那些遊蕩的身影中,他看到了周揚!他正對着空氣比劃着揉面的動作,臉上洋溢着獲得認可的傻笑;不遠處,葉知微也眼神放空,指尖在空中虛劃,仿佛在描繪着什麼,嘴角噙着羞澀而滿足的笑意…
“不…”沈照野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就在這時,那輪血月的中心,陰影開始彙聚、拉長。
一道漆黑如永夜的身影,仿佛從血月中剝離而出,緩緩降臨。正是墨非!他寬大的鬥篷在血月背景下展開、舞動,其面積竟仿佛越來越大,最終如同幕布般,将整個血月籠罩了一半!仿佛将那不祥的紅月也變成了他編織噩夢的織布機的一部分!
緊接着,在墨非身後,在被鬥篷半掩的血月背景下,巨大的、模糊的影像開始浮現——那是無數正在發生的、極盡美好的夢境的投射!
葉知微坐在畫架前,眼神有些迷離。畫架上原本未完成的抽象習作正在悄然變化,色彩自動流淌、勾勒,逐漸浮現出一個清晰的人像——是她那位早已調離本市、卻一直被她默默敬仰着的導師。畫中的導師正對她露出鼓勵的、贊賞的微笑,仿佛在親自指導她作畫。
“這裡…筆觸可以再大膽一些…”葉知微喃喃自語,臉上泛起紅暈,完全沉浸其中。現實中,畫布上的顔料卻在悄然變得模糊,界限不清,仿佛要融化在虛假的溫馨裡。
她仿佛聽到耳邊傳來叽叽喳喳的、友好的說笑聲。不再是記憶中那些刺耳的嘲諷和孤立,而是幾個模糊的、友善的女同學身影正圍着她,熱情地讨論着:“微微畫得真好!”“待會兒一起去新開的那家甜品店吧?他們家的草莓舒芙蕾絕了!”“對對,旁邊還有家超可愛的貓咖,可以随便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