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不需要把方才那些小吏的錄事頭子也帶過來?”
“不必。”張知序盯着前頭的路冷聲道,“他們也隻是領命辦事。”
得順着往上抓,才能抓着症結所在。
前後安排了一通,張知序回過神來想找陳寶香。
結果扭頭一看,身邊空蕩蕩的,那人早不知跑哪兒去了。
腳下似乎被什麼東西割破,有些疼,身上也癢痛難耐,還一身的泥污。
張知序深吸一口氣,移開心思先問含笑:“他們收糧給的錢呢,按照造業司的文書,每鬥糧應該會給四百餘錢。”
含笑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四百餘錢?聖人恩旨不是以一百二十文一鬥收糧嗎?”
“什麼?”
“是一百二十文呀。”含笑回憶了一番,肯定地點頭,“去年我們家收糧六十鬥,給了七千多錢,連種子錢都不夠,家裡又沒得吃喝,這才借了小惠錢莊的銀子度日。”
去年收糧時民怨沸騰,官老爺為了安撫他們,特說今年的越冬麥不再全收,隻會收其中的三成,家裡人盤算一番,覺得剩餘的糧食能賣去外頭賺錢填補借款,這才打定主意在借條上畫押。
誰料去年說那話的官老爺今年調任了,新來的官老爺還是要全收他們的糧食,借款還不上,口糧也沒剩多少,偏錢莊還雪上加霜,改了契約要抵賣田地。
奶奶氣得一病不起,叔伯也餓死的餓死,被打死的被打死。
含笑想哭,但畏懼地看了張知序一眼,咬着嘴唇忍住了:“安縣十二個村,不止我們一家,所有的農戶都沒有活路。”
應着她的話,遠處那個骨瘦嶙峋的農夫突然倒了地,旁邊有人哭嚎,有人驚呼,灰蒙蒙的畫面卻全被高高的糧山掩蓋遮擋。
遠遠看來,正是豐收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