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川拔下梁上的毒弩,箭杆是黑檀木的,沉甸甸的。
他拿在手裡像塊鐵,箭尾刻着“乙亥七”三個小字。
刻痕裡嵌着點黑泥,跟鹽船底的泥一個色,聞着讓人反胃,嘴裡泛起股酸水。
他趕緊别過臉,用指甲摳了摳,泥塊掉下來,露出底下更清晰的刻字,邊緣還有點毛刺,摸着紮手,像被蚊子叮了下。
他突然“哎”了聲,指着箭杆中間的位置:
“你看這道痕,是被牙齒咬的,牙印還挺深,說不定是哪個弓箭手緊張時咬的。”
“這船号”
沈墨儀突然想起鹽屍肚子裡的刀,那刀上也刻着模糊的印記。
她當時沒看清,現在想來跟這“乙亥七”很像,眼睛一亮:
“跟浮屍身上的烙印一模一樣!上次撈上來的那個鹽屍,後頸就烙着這三個字,當時被鹽腌得有點模糊,現在一看分毫不差!”
靳寒川說道:“齊山長用‘乙亥七’船運毒弩,又用這船藏屍,這船就是他的罪證庫!”
“你看這刻痕,深淺不一,準是急着趕工刻的,刻刀都沒磨利。”
沈墨儀越說越肯定,指尖在刻字上蹭了蹭,蹭下點黑色的粉末:
“這手法,跟漕幫那些粗漢子一個樣,毛手毛腳的,上次我見他們刻船号,刻得歪歪扭扭,還差點把船闆鑿穿。”
靳寒川掂了掂弩箭,箭頭的綠光閃了閃,往鹽堆上一蹭,黏液竟冒起小泡,發出“滋滋”聲,像煎雞蛋似的,泡破了之後留下一個個小黑點。
“箭頭淬了菩提毒,跟叛徒中的是同一種。
他把箭往鹽堆裡一插,箭杆顫了顫。
“這狗東西是想讓我們變成新的鹽屍,連編号都想好了,夠狠。我猜這‘乙亥七’就是他們給鹽屍編的号,乙亥年第七個,真他娘的不是人!”
沈墨儀往窗外瞥了眼,月光慘白得像剛撈上來的冰,照得艙外結了層白霜似的,冷得人骨頭縫裡都冒寒氣。
窗外立着個青衫人影,背對着艙門跟塊石碑似的,手裡攥着個藥丸。藥末從他指縫飄進來,一股子杏仁味直鑽鼻子。
這味兒她熟,去年藥鋪來個被蛇咬的镖師,爹給他配的解藥就是這味,那镖師還龇牙咧嘴說:“聞着像蜜餞,吞下去嗓子眼跟塞了團火,灌三瓢涼水才壓得住。”
“外面有人。”
她拽着靳寒川的衣角,聲音壓得跟蚊子哼哼似的,指尖抖得厲害,把布料拽出幾道褶子:
“看背影像刑部黑閣的書生。上次書院見他走路跟踩棉花似的,悄沒聲息,腳步聲比貓爪子撓地還輕。”
她頓了頓,喉間滾了下才繼續說:
“當時他跟齊雲白嘀咕啥呢,聲音細得跟絲線似的。手裡總搖把折扇,扇面上畫的白梅,跟剛才那血字對上了!”
那人影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咚”地往地上扔了個東西,滾到艙門口才停下。
是半顆碾碎的藥丸。
藥渣裡混着銀粉,在月光下閃閃爍爍,跟上次在書院香爐底下摸着的标記一個樣,銀粉裡還裹着點香灰,聞着有股燒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