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頁)

藥渣裡混着銀粉,在月光下閃閃爍爍,跟上次在書院香爐底下摸着的标記一個樣,銀粉裡還裹着點香灰,聞着有股燒紙味兒。

沈墨儀忽然拍了下大腿,差點忘了她爹的醫書裡夾着張紙條,上面畫着這銀粉疙瘩,旁邊歪歪扭扭寫着“黑閣秘記”。

當時隻當是廢紙,現在想來腸子都悔青了。

靳寒川眯着眼啐了口唾沫,鹽粒濺在靴底:

“準是來盯梢的,怕咱們掀了黑庫的底。這孫子手裡的藥丸,指定是菩提毒的解藥,留着給自己墊背呢,美得他!”

他往艙門挪了半步,斷刀攥得死緊,刀柄紋路硌得手心發紅:

“等會兒看我不扒了他的青衫,上次碼頭就見個穿青衫的跟漕幫鬼混,手裡也捏着這麼個小藥瓶,八成是同一個貨!”

靳寒川擋在沈墨儀跟前,胳膊上的膿血蹭了她一袖口,黑紅黑紅的像潑了墨。

鹽粒粘在血漬上結成硬塊,硌得沈墨儀手腕發癢,跟戴了個糙石頭镯子似的。

他後背上的衣服被鹽粒磨得發毛,露出點白花花的棉絮,在月光下跟團柳絮似的。

沈墨儀“啧”了聲,撕下自己的月白裙擺。

這可是她繡了三個晚上的白梅,針腳密得能數清,現在也顧不上心疼了,往他傷口上按:

“别動!這布料吸水,比你的破布條強百倍,省得血滴一路,跟給弓箭手插路标似的。”

她纏得飛快,指尖蹭到他胳膊時跟碰了烙鐵似的趕緊縮回來,心卻跳得跟打鼓似的,撞得肋骨生疼,臉上燒得厲害,幸好光線暗,他瞧不見這窘樣。

他疼得龇牙咧嘴,卻往前湊了湊,斷刀往她身前又挪了挪,肩膀不小心撞到她額頭,溫乎乎的像塊烤紅薯:

“想勒死老子?這都快勒出紅印子了,比鐵鈎還狠!”

嘴上這麼說,眼神卻軟得像化了的糖,瞅着她低頭的模樣,額前碎發被風吹得晃晃悠悠,跟剛冒頭的春芽似的。

心裡頭那點被毒弩吓出來的慌,不知怎的就散了,聞着她身上的薄荷藥油味,連艙裡的屍臭味都淡了幾分。

靳寒川轉着手裡的毒弩,指腹摸着弩尾的海浪花紋,刻得歪歪扭扭跟小孩子塗鴉似的,邊緣毛刺紮得指腹發癢,起了個小紅點。

“這機括是隆慶年間的老物件,海盜獻給胡宗憲的貢品。”

“我爹卷宗裡畫過,說這玩意兒邪門得很,用鲨魚骨頭做的,冬天摸着手都不凍,弦是鲸筋搓的,能射穿三層鐵甲,當年官府追了小半年才繳了幾支,沒想到落到齊山長手裡了。”

他突然指着弩機上的小缺口,“瞧見沒?這是用錘子砸的,我爹說當年繳上來的都有這記号,怕人私藏。”

沈墨儀湊過去細看,花紋跟爹醫書裡畫的分毫不差,連海浪的彎度都一樣,書頁邊上還有爹用朱砂寫的小注:

“這弩到了漕幫手裡沒好事,箭上的毒沾血就死,碰不得!”

旁邊還畫了個骷髅頭,歪得跟個面團似的。指尖虛虛劃過記憶裡的字迹。

他忽然覺得爹就站在跟前,正拿着銀簪教她認毒物,眼眶一下子就熱了。

“你爹醫書裡也寫了?”

靳寒川眼睛亮得像點了燈,往前湊了湊,肩膀挨着她的肩膀:

“我爹總說,讀書人的筆墨比刀子管用,能剜出黑心肝來,真是一點不假!你看這浪花紋裡藏着個‘海’字,得斜着看才瞧得見,這就是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