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儀彎腰一把抓起來,胡亂塞進懷裡,指尖卻摸到個硬硬的印記。
借着從門縫鑽進來的火光一看,血契邊角上竟有個小小的船錨印,刻得歪歪扭扭,像初學刻章的學徒用指甲摳出來的,醜得紮眼。
“爹說過…”
沈墨儀突然頓住,腳步都忘了邁,“漕幫的賣身契都要蓋船錨章,真章的船錨底是平的,仿的才會歪歪扭扭…”
她猛地把血契翻過來,那船錨章果然歪得離譜,邊緣還缺了個角,刻痕深淺不一,連糊弄人的功夫都懶得做。
“齊雲白這老東西!”
沈墨儀氣得把血契往地上一摔,擡腳就往石頭上踹。
火星濺起來燙在褲腳上,疼得她“嘶”地抽氣,“造假都這麼敷衍!當别人是傻子嗎?”
靳寒川咳着笑,牽動了傷口,疼得龇牙咧嘴,倒吸涼氣的聲音跟漏風的風箱似的:
“他也就這點能耐…真本事沒有,耍陰招第一名…不去唱戲可惜了…”
“等出去了,我非得把這血契摔在知府面前不可!”
沈墨儀攥緊拳頭,指節捏得咯咯響,“讓他看看齊雲白的真面目,撕了他那層僞君子皮!”
靳寒川卻搖頭,頭發上的灰随着動作簌簌往下掉:
“知府跟他穿一條褲子…穿一條都嫌松…官官相護,懂不懂?”
“那怎麼辦?”
她急得直跺腳,鞋跟在地上碾出個小坑,“就看着他害人?我們豈不是白折騰了?”
他盯着密道深處的黑暗,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頭:
“找清流黨裡的明白人…總有幾個不想同流合污的…不然這世道早就爛透了…”
話音未落,船身突然劇烈傾斜,像被隻巨手猛地掀了下。
密道頂上的碎石“嘩啦啦”往下掉,砸在地上“咚咚”響,震得耳朵嗡嗡直鳴。
沈墨儀剛把靳寒川拖到拐角,就聽見火海裡傳來細碎的哭聲:
“姐姐…救我…好疼啊…嗚嗚…”
她渾身一僵,猛地擡頭。
火光中,無數小小的身影在掙紮,胳膊腿細得像藕節,有的還拖着鐵鍊,鐵鍊在地上拖出“嘩啦”聲,在火裡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