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第1頁)

江霧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壓在江面上,連風都裹着化不開的濕冷。

三艘海盜船從霧裡鑽出來時,帆上的狼頭刺繡泛着冷光。

狼眼是磨亮的黑鐵片,在昏暗中晃着,活像盯着獵物的野獸。

船槳劃水的“嘩啦”聲越來越近,混着海盜的粗喝,在江面上撞出嗡嗡回響。

最前面那艘船的船舷上,還挂着半具腐爛的魚屍,腥臭味順着風飄過來,混着鹽味直往人鼻子裡鑽。

靳寒川捂着左肩傷口,指縫裡的血早把粗布衣裳浸透了,順着胳膊往下滴,在船闆上積成小血珠,又被江風吹得發凝。

他低頭瞅着那血,恍惚想起三年前姐姐死的時候。

也是這樣的江霧天,姐姐躺在門闆上,血順着指尖滴在青石闆上。

他蹲在旁邊用布擦,擦了半天才發現,有些血滲進石縫裡,怎麼都擦不掉,就像這仇也刻在骨子裡。

傷口被船身震動扯得發疼,他咬着牙攥緊斷刀,刀柄上的木紋硌得掌心發麻,指節泛白。

這是上次跟黑閣衛拼命時留下的刀,刀刃上還留着三道缺口,卻是眼下唯一能護人的家夥。

方才擦着胳膊飛過去的綠毒箭還釘在船闆上,箭尾的灰羽毛被江風吹得“嗡嗡”顫,像條快死的長蟲。

箭尖泛着的綠光混着江風裡的鹽腥氣,鑽進鼻子裡又鹹又澀,還帶着點腐爛的怪味。

和鹽倉那具童屍身上的毒斑一個味兒。

他下意識往丫頭那邊挪了挪,用後背擋住風口,丫頭才十三歲,去年剛從鄉下逃出來,要是沾了這毒,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更别說見她娘了。

沈墨儀剛把帶血鏽的吊牌塞進腰帶,指尖還沾着從鹽倉暗格裡蹭到的膿血,黏糊糊的像沒幹透的紅泥。

這吊牌是爹生前的念想,黃銅質地,正面刻着“沈”字,背面是半朵蓮花,小時候她總拿在手裡玩,爹還笑着說“這是咱們家的根,丢了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可現在呢?這吊牌反倒成了招災的根,從鹽倉的童屍案,到江面上的海盜圍堵,追着他們不放的人,哪個不是沖這吊牌來的?

她悄悄摸了摸吊牌,冰涼的金屬貼在腰腹,像爹的手在悄悄按她的脊梁:

“别慌,查下去,爹的冤屈總能洗清。”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