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灘濕泥泛着冷光,踩上去“咕叽”響,泥水順着褲腳往上滲,凍得小腿發麻,連棉鞋都吸滿了水,沉得像灌了鉛。
漕幫漁船的船頭插着三根鐵釘,鐵釘露頭一寸。
這是漕幫代代傳的安全暗号,鐵釘沒生鏽、露頭齊整,說明船上全是自己人,沒藏黑閣的細作。靳寒川扶着船舷上船時,肩頭傷口突然抽痛。
他悶哼一聲,指尖攥得發白,冷汗順着鬓角往下淌。
沈墨儀趕緊伸手攙住他,掌心還留着之前喂毒血時的餘溫,貼着他胳膊,竟讓那鑽心的疼緩了些。
“先看苦膽丸!趁黑閣的船沒追上來,别等他們圍過來,連看的時間都沒有!”
靳寒川咬着牙,從懷裡掏出苦膽丸,蠟皮的裂縫又大了些,露出發黃的紙角,風一吹,紙角還輕輕顫。
漁船慢慢駛進蘆葦蕩的陰影裡,這裡光線暗,黑閣人就算追來,也得花時間搜。
沈墨儀摸出火折子,吹了半天才點燃,火苗晃了晃,她小心地把火折子湊向蠟皮。
蠟層遇熱“滋滋”融化,苦膽汁滲出來,沾在她發間的銀簪上,發苦的腥氣飄進鼻子,跟嚼了黃連似的,苦得她直皺眉。
“我爹的《濟世堂秘錄》裡寫過,這苦膽丸的蠟封分三層,最裡層混了陳年苦膽汁,不僅能藏字迹,還能防蛀,要是假的,膽汁會發腥,跟爛魚似的難聞!”
沈墨儀低頭嗅了嗅,眉頭舒展了些,
“沒腥味,是真的!這肯定是我爹親手封的!”
她用銀簪輕輕挑開最裡層的蠟,卷成細條的密賬露了出來,紙上的字迹沾着膽汁,卻沒散開。
筆畫清晰得像剛寫的,“初八黑船圍狼頭灣,換咱們截海盜船時,見過齊雲白的人用這種貢品級硫磺,顔色金黃,味特别沖,隻有他能拿到!”
“而且我爹寫‘黑’字時,最後一筆總帶個小勾,跟鈎子似的,你看這紙上的‘黑’字,是圓的,跟齊雲白那歪歪扭扭的筆迹一模一樣!他肯定是仿我爹的字改的!”
老舵主也湊過來聞了聞,臉色瞬間沉下來,跟結了冰似的:
“确實是硫磺味!上次在鹽倉見的就是這味!齊雲白這小子,是想引咱們去狼頭灣設伏啊!好陰的招!這是要把咱們一網打盡!”
“不能去狼頭灣!”
沈墨儀突然開口,眼神亮了些,
“往狼頭灣的暗礁區走!黑閣的船又大又沉,暗礁區全是石頭,他們不敢靠近,怕撞碎船底,咱們正好能躲一陣,還能想想下一步咋辦!”
靳寒川點頭,老舵主立刻喊漕幫兄弟轉方向,船槳劃得更快,濺起的水花打在船闆上,涼絲絲的,濺在臉上還挺提神。
剛駛出沒多遠,老舵主突然指着江面,聲音都變了調:
“不好!黑船追上來了!帆都張滿了,比咱們快!”
衆人擡頭,隻見遠處黑閣船的影子越來越近,船頭上的蒙臉人舉着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