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鋪着的光席片,早被磨得發毛,田栓柱就躺在那片粗糙的席子上,身子僵着,沒了半點生氣。
曾經那個能扛着百斤糧食走二裡地、胳膊上能看到腱子肉的漢子,如今瘦得隻剩一把骨頭架子,身上那件打滿補丁的單衣空蕩蕩的,風一吹都能貼在骨頭上。
肚子卻又圓又大,透着一股暗沉的青黑色,皮膚被撐的薄到發亮。
臉早已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成兩個黑洞,顴骨高高凸起,嘴唇幹裂得翻着白皮,隻剩下一層皮裹着骨頭,活像個幹癟的骷髅。
他的右腳光着,腳底沾着泥和草屑,腳趾縫裡還夾着幹土。
左腳勉強套着隻破布鞋,鞋頭爛了個大洞,露出的半截腳趾又腫又黑,指甲蓋泛着青灰,看着就讓人心裡發顫。
兩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跪在那兒,大的不過六歲,小的才四歲,眼淚砸在炕沿上,哭聲細得像蚊子哼。
張甜杏懷裡抱着個幾個月大的嬰孩,頭發亂得像雞窩,沾着眼淚和塵土,臉上的淚痕幹了又濕,留下一道道黑印,半趴在田栓柱身上,哭聲早沒了起初的力氣,隻剩下嘶啞的嗚咽,像被掐住喉嚨的老鴉,一聲一聲刮在人心裡。
“我的拴柱,家裡但凡有口吃的,你哪回不是先緊着我們娘幾個?上次我給你留的榆樹面窩頭,你硬是揣了三天,最後還塞給娃吃了”
她突然仰起頭,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淌,眼神空得吓人:“你倒好,這就甩手走了!我們娘四個,往後咋活啊!”
“你帶我走吧。”
話音剛落,她猛地朝窗台角撞過去。
秦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切的說道:“嬸子!可不能想短了!你要是走了,這三個娃咋辦?他們還小,沒了娘,咋在這世上熬?”
張甜杏掙紮着,聲音裡滿是絕望:“熬?熬的下去嗎?!不如都死了幹淨!”
“死了就不用餓肚子,不用哭着要吃的了!”
說着伸手去捂懷裡娃的嘴。
那娃吓得直蹬腿,哭聲細弱得像小貓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