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聽不懂,她隻是低頭,用臉頰蹭蹭我的額頭,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紅得發紫的野果,塞進我嘴裡。
很甜。
那是媽媽趁着爸爸解開鎖鍊,讓她去後山方便時,從荊棘叢裡給我摘的。她的手上,總是有被刺劃破的新舊傷痕。
爸爸林建軍在村裡是個「能幹人」。
他有一輛半舊的貨車,經常拉着不知道什麼東西出遠門。
每次回來,他都會給我帶糖果,那種外面包着漂亮糖紙的水果糖。
但爸爸很少跟媽媽說話,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件礙事的家具。
他總說:「你媽傻,亂跑會丢。」
我那時覺得爸爸「有點兇」,但每次他把糖果塞到我手裡時,那種甜味又會讓我暫時忘記害怕。
我隻知道,爸爸能帶來好吃的,而媽媽,會給我找野果。
隻有隔壁的張奶奶,會偶爾趁爸爸不在家,偷偷給媽媽送兩個熱乎乎的白饅頭。
她會摸着我的頭,歎着氣說:「曉星啊,你媽媽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可漂亮,可聰明了,是被壞人吓傻的。」
「壞人?」我仰着頭,不解地問。
張奶奶的眼神變得複雜,她看看四周,壓低聲音:「就是那些穿黑衣服的,你媽一見就躲。」
我似懂非懂。
我隻知道,媽媽确實很怕穿黑衣服的人。有一次村裡辦喪事,來了幾個穿黑衣的親戚,媽媽吓得渾身發抖,掙着鐵鍊就想往屋裡躲,喉嚨裡發出恐懼的嗚咽。
那天晚上,媽媽抱着我,第一次在我耳邊念起了那串數字。
「0769-8xxxx729。」
她的聲音很輕,很慢,帶着一種奇怪的韻律。
我跟着她念,她就一遍又一遍地教我。
最後,她拉過我的手,用她粗糙的指甲,在我的手腕内側,一筆一劃地刻。
不疼,隻是有點癢。
那串數字,就這樣被我刻在了皮膚上,也刻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