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第1頁)

後廚的竈台上,五斤五花肉碼得整整齊齊,蘇長河把肉放進溫水盆裡,撒了把粗鹽,用手反複揉搓,直到水面浮起一層淡粉色的沫子。

撈出來瀝幹時,肉的顔色亮了不少,透着新鮮的粉白。

接着是焯水。大鐵鍋裡的水剛冒熱氣,他就把肉整塊扔進去,丢了把蔥段、三塊拍裂的老姜,火不能太急,得讓血沫慢慢浮上來。

他守在竈邊,時不時用長勺撇去浮沫,眼神專注得像在做什麼精細活計。

等肉焯得發白,他撈出來用冷水一激,肉皮瞬間繃緊,泛着水光。

然後放進去八角、桂皮、香葉是尋常的,奇的是裡面混了曬幹的陳皮和一小撮甘草。

陳皮和甘草是蘇長河來的路上在中藥鋪買的,去膩,還帶點回甜。

他蹲在竈前,手裡攥着塊棉布,時不時掀開蓋沿瞅一眼。

鍋裡咕嘟着半鍋鹵湯,深褐色的湯汁裡沉着塊五斤重的五花肉,肥瘦相間,皮上的細毛刮得幹幹淨淨,在湯裡浮浮沉沉,肉皮漸漸煮得發皺。

王翠蘭把擦好的桌子又抹了一遍,忍不住湊到廚房門口:“二弟這是炖啥呢?咱不是說好了開包子鋪?炖肉幹啥?這肉價貴得很,别賠了本。”

蘇老栓蹲在門檻上抽着煙,“急啥?你二弟心裡有數。”

話雖如此,眼睛卻不住地往廚房瞟。

蘇老大拄着拐,在鋪子門口轉了第三圈,眼睛不住地往廚房方向瞅:“爸,要不我去催催?這都過了飯點了,再不開張,今兒的生意就黃了。”

正說着,蘇長河掀開蓋子,鍋裡的五花肉油光锃亮,麻繩勒出的紋路裡浸着濃稠的鹵汁,他頭也沒擡:“再等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他關火,把肉連湯倒進個陶甕裡,蓋上蓋子焖了會兒,嘴角才勾了點笑。

大嫂湊過來,看着陶甕直咂嘴,“成了?聞着是香,不知道做的啥?可能比福來館的醬肘子強?”

蘇長河沒解釋,隻抱着陶甕往堂屋走。

衆人跟着圍上來,蘇長河掀開了陶甕的蓋子。

像是有股無形的氣浪炸開,那股香味猛地撲出來,不是趙老四家醬肘子的齁鹹,先是醇厚的肉香,接着是八角、桂皮的暖香,漫出點冰糖的微甜,接着是陳皮的清苦和甘草的回甘,最後全裹進五花肉的脂香裡,濃得化不開,層層疊疊裹着人,不膩不沖,反倒勾得人舌根直冒津液。

再看甕裡的肉,皮是琥珀色的,肥瘦相間的地方浸着透亮的汁,用筷子輕輕一挑,能拉出細細的油絲,顫巍巍的,像是一碰就化。

“我的娘這這肉咋炖得這麼香?”王翠蘭倒吸口涼氣,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捏一塊,被蘇長河用刀背輕輕擋了回去。

王翠蘭盯着肉直咽口水:“這這就成了?可咱不是開包子鋪嗎,咋做的鹵肉?”

蘇長河解開麻繩,用刀把肉切成薄片,每片都肥瘦相間,顫巍巍的,鹵汁順着刀縫往下滴。

“包子隻有吃過的人才知道好吃,現在就飯館這口碑,誰會過來買你的包子?口碑傳不出去,有龍肉都白搭。鹵肉不一樣,一出鍋,香味就出來了,是最好的宣傳。”

“鹵肉配着剛蒸的白饅頭,不比包子差。”

蘇老栓點頭,喉嚨動了動:“就是,咱這鋪子空了仨月,再回開張,得弄點響動聞着比福來館的醬肘子還得勁。”

蘇明成看着那碗肉,唾沫咽了又咽,滿臉的饞樣,可還是擔心:“就就一盤鹵肉?咱要跟福來館搶生意,就靠這?”

香味像長了腳,沒遮沒攔地往店外飄。

街口路過的老漢剛走過,猛地頓住腳,猛吸鼻子,直往店裡瞅:“啥味兒?這麼香!”

旁邊賣糖葫蘆的小夥計湊過來,使勁嗅了嗅:“好像是新開的蘇家飯館!比福來館的紅燒肉香多了!”